孩子們剛睡著,陳韻珍惜能自在看電視的時間,扭過頭瞧一眼:「不是你嗎?」
宋逢林:「那應該就是。」
陳韻信誓旦旦:「你沒戴眼鏡,我肯定不會看錯的。」
宋逢林高度近視,貼著鏡子才能看清自己的五官。
他反而對本人戴眼鏡的模樣更加印象深刻,扶著鏡框:「我眼睛跟別人的真的很不一樣嗎?」
提起來陳韻就嘆氣:「人家說女兒像爸爸,怎麼星星的眼睛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遺憾成這樣嗎?宋逢林忽然:「要不我去做個雷射?」
他拇指和手指一比劃,幼稚地偽裝成手木倉,嘴裡還發出biubiubiu的聲音。
平常他不是這樣性格的人,陳韻沒憋住笑:「不戴眼鏡你能行嗎?」
按現在的說法,宋逢林的身上仍舊遺留著許多原生家庭的陰影。
他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衣著打扮乍現貧困,至今對那些流連於外表的目光還是會有一瞬間的緊張。
眼鏡對他來說就像是保護色,能夠隔絕一切。
說真的,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遲疑道:「可以吧。」
陳韻有時候像是只會溺愛的家長:「那就別為難自己啦。」
宋逢林最擅長的恰恰是為難自己,這句話更像是吹起號角的鼓勵。
他摘下鏡框,算是提前跟這位「老朋友」告別,說:「你看著我。」
陳韻扭過頭:「怎麼……了?」
她沒提防兩個人的距離只在呼吸之間,最後一個字從唇齒之間擠出來,下巴自然地微微抬著,後腦勺仰得快撞到牆。
宋逢林怕她真撞到,手一伸像是捏著她的後脖頸:「小心點。」
又說:「這樣是不是好看點?」
他最近減肥頗有成效,臉小一圈後五官都跟著放大,本來就亮的眼睛更是深邃。
瞳仁里分明只映出一個人,陳韻卻只想伸手遮住,她眼神往下瞟:「是好看,但得以你的習慣為主。」
自己的意志被擺在先,誰能說不是件好事。
宋逢林的肩膀無聲地塌下來:「我有時候覺得,好像我做什麼決定你都無所謂。」
抱歉會轉換為某種程度的縱容和體貼,陳韻心頭一顫,撐著底氣:「想讓你選喜歡的還有錯了?」
她能有什麼錯,宋逢林喃喃:「我只想做你喜歡的。」
人到中年,居然還搞起矯情,他心中暗自唾棄,收回手無所謂地聳肩笑笑:「咱倆說的也不算,我度數高,沒準做不了。」
順坡就得下,陳韻:「那聽醫生的。」
又誇張地拍一下大腿:「下禮拜星星跟陽陽得去做視力檢查,你正好問問。」
宋逢林點點頭,到底覺得有點沒意思。
他渾身湧上來疲倦,戴上眼鏡企圖把情緒掩藏,站起來:「我去洗澡了。」
陳韻盯著他的背影怔怔不動,忽然像想起什麼進房間看孩子們睡得怎麼樣。
姐弟倆的睡姿仍舊是千奇百怪,筋骨軟得讓人想送他們去練體操。
陳韻看著就想笑,一顆心為人母的心裡全是慈愛。
她動作不自覺地放輕,把女兒掛在弟弟腦袋上的腳丫子拎下來。
陳星月大概是有所察覺,嘴裡嚶嚶呀呀地叫喚兩聲,很有氣性地翻個身。
陳韻溫柔地隔著被子拍拍她以示安撫,過了會躡手躡腳地出兒童房,到客廳關燈,把門窗都鎖好。
這種安靜,讓人覺得天地中就剩自己一個,莫名有些心慌慌。
什麼妖魔鬼怪的故事她都想起來了,像背後有狗在追一樣躥進主臥。
宋逢林擦著頭髮:「怎麼了?」
他頭髮絲凌亂,但橫七豎八得恰到好處。
陳韻心想不管男女果然都是隨意抓出來的髮型更好看,摸著自己跳得有點快的心:「外面好黑。」
宋逢林:「下午幹嘛了?」
聽上去前後真是有些驢唇不對馬嘴,但陳韻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說:「看小說了,捉鬼的。」
那她還得怕黑個三五天才能過去這陣勁,宋逢林:「那你躺好,我吹個頭髮就關燈。」
吹風機聲音大,陳韻居然也沾枕頭就睡著了。
她習慣性地縮成團,安穩得像最初來到世界的樣子,仿佛睡前什麼事都沒發生。
也是,本來就沒什麼事,不過是自己那敏感又脆弱的情緒在作祟。
宋逢林挨著她躺好,把亂七八糟的心思都壓下去,心想:無理取鬧是不會得到愛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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