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深深呼出一口氣,像是一個臨近極點而繃緊的弦,突然筆直而安靜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側過了臉,吻上了自己愛人冰冷的側臉,熱淚的溫度滑落,擦過唇角,在她與多米尼克的肌膚相貼之間勾勒出了一絲苦澀。
明明耳鬢廝磨,但多米尼克卻覺得自己距離他已經在某個邊緣,與她相隔千萬里之遙,世界無限蔓延,他漸漸萎縮成為一粒微塵,所有的重量被不可控的力量抽離,彌散。
一瞬間,他胸膛中又漫起來一絲惶恐與悵然,要結束了嗎?
蘇珊……
我……
他啟唇啞啞的開合幾聲,卻依然悄然無聲:「……」
他再也說不出話了。
久久一吻後,蘇珊低聲呼喚著:「迪安。」
「我愛你。」她微笑著,卻淚眼婆娑:「上帝可鑑。」
「嘀——,嘀——,嘀——」
多米尼克的心跳停止了,刺耳的醫療警報卻響起來了。
時間似乎就此靜止,他們好像回到了那個成雙而立的玫瑰花窗之下,他們駐足於神明面前,以為自己是彼此一輩子的依靠。
時鐘的指針倒帶偏移,鈴蘭與百合由枯萎而盛放,小小的墳冢被填平,打碎的試管重新癒合,風與人間的歌聲奔涌回至歸處,斗轉星移,日月如梭,光陰漸消。
悲憫的聖母像依然慈愛,十二門徒依然佇立,上帝之眼著注視這個人間,神明他們寂靜無聲,目睹了一切眾生的誓言與背叛,相愛與憎惡,相遇與別離。
命運,從未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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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婚姻,一日訣別,上帝可鑑。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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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不該是這樣啊……他已經那麼努力了……」季墨顫聲道,他似乎有些不太能接受,「可是,蘇珊還是死了。」
蔚起緘默不語,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他握槍的那支手。
那天下午,在雅蘭區醫院,為了救一部分人,他殺了一個人,這是既定事實,無可更改,無可辯駁,無需洗白,對於多米尼克與蘇珊而言……
他也是兇手之一。
蔚起其實不僅僅只殺過這一個人,自他手中,他剝離過很多生命,甚至其中不乏星盜敵人,還有蟲族,或者戰友。
多年以前,蔚深的話猶在耳畔。
——「蔚起,你要記住,你為了救人,殺了自己的戰友,記住你今天的感受,以後你只會遇見更多,並永遠不准為此感到值得。」
蔚起呼吸有些起伏。
——「在這些選擇上上,無人可判你有罪,可你自己絕不可以否認自己的『惡』,因為這份成功仰賴著他者的犧牲,而你同樣也是千萬受利者之一,種群生存上,這是必要,卻不是以崇高目的掩蓋愧疚自責的工具。」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多少深重的情緒,暗涌深藏,流動著冰涼的回憶。
——「我知道這樣很痛苦,但你必需清醒。」
軍裝革履的上校冷靜緩慢的合上掌心。
——「絕不可對生命麻木。」
蔚起將所有的悲鳴與殺戮,譴責與怨恨,統統收攏* ,復歸平靜。
-
「我必須得確認一些事。」簡秀忽然開口,「蘇珊生物樣本的核查申請批覆呢?」
「還在審核。」銀雀神情陡然嚴肅,與方才聽聞蘇珊與多米尼克的不幸噓唏不同,這是一次更為咫尺相近的肅然,「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你不要衝動。」
「我有衝動的資格嗎?」簡秀淡漠道,「中尉。」
「我……」銀雀的後話就這麼被簡秀的一句「中尉」給一噎,徹底頓住了。
簡秀抬起手來,對準了窗外射入的明光,仔細打量著,這支手……纖細,蒼白,指節分明,孱弱不堪,仿佛脆弱得什麼都不能毀壞。
「你說……」簡秀問道,「我算不算劊子手之一呢?」
銀雀心頭一驚:「簡秀!」
簡秀冷笑自嘲:「怕什麼?我還差多背這一條人命嗎?」
銀雀:「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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