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是白副官來,應該準備些好茶的。」他語氣輕鬆道。
「柯林斯廳長親自煮的咖啡已經非常好了,早就在軍部聽說柯林斯廳長煮的咖啡是一絕,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有這樣的殊榮。」白銘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咖啡杯,微笑道,「可惜我今天來並不是為了喝咖啡的,否則一定和柯林斯廳長好好交流心得。」
西澤·柯林斯內心裡再度強調,在禮節上白銘比安知宜確實強了不是一星半點,哪怕來者不善,開頭也是針對性的寬慰服帖,但愈是這樣,他也就愈是不安,白銘未必就比安知宜難對付多少,可更多的是陌生,這令人難以琢磨。
白銘:「更何況,廳長用咖啡來待客,我自然是客隨主便,畢竟,倘若廳長是客人,我當然也是用香茗來招待廳長,這樣都很好,並行不悖,君子美美與共,和而不同才是。」
西澤·柯林斯放下了咖啡。
他聽懂了白銘話中有話的意思,看似簡單的咖啡與茶之分,不輕不重地敲打了西部星區對於東部星區任務的干預,隱隱牽扯到了各星區之間的主權問題的角逐。
「這可真是……受教了。」西澤·柯林斯嘆息一聲,好大一口帽子,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扣了下來,這次的未經授權干預東部星區任務執行的事件太過中立隱晦,卻又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噁心人,可大可小。
但無論是何種方向,都必須要有一定代價來平息東部星區的怒火。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後悔這個選擇。
他本就是西部星區權利中心的白手套,他有自己的家族與責任,即便他自己的未來就此停滯不前,他也已經在這次事件中為西部星區謀取到了入局的門票。
——九號試劑再度被拉到了名面之上,而在十一年前那位星環研究所最重要的倖存者重新被三大星區所注意,東部星區再無法毫無聲息的保證占據其先機,倘若他們想要革新現有第九試劑,絕對不可能甩開西部星區。
他並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會導致整個宏觀意義上精神海的研究發展受到拖累,但不患寡而患不均,他為西部星區爭取到了目前的最大利益。
但這已經足夠了。
哪怕自己離開了現在的位置,也不過是柯林斯家族放棄的一個小小棋子,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替他的。
「不同的民族會影響會在不同程度上影響每個人的選擇,文明會更迭會毀滅,但是某些根植於血脈的東西卻不會改變。」西澤·柯林斯直視著眼前的白銘,「據我所知,您所在的民族一直為自己從未斷代的古老文明傳承而自豪,相比之下,應該更能明白我的選擇。」
「很感謝您了解我民族的文化,我也為此而深深自豪,但在宏觀意義上,我們都是人類,不是嗎?」白銘並沒有接下西澤的捧場,「更何況,即便從民族考慮,在我母語中有一句話影響深遠——『側塌之地,豈容他人酣睡』。」
白銘故作姿態的感慨:「中央星系,人類文明的共治之所……星聯的權利機制給了四大星區太多勢力某些高度自主權,讓他們忘記了共治一詞背後的真正的意義。」
「這對群體道德的要求太高,是不可能實現的烏托邦罷了。」也許是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西澤·柯林斯不再注意自己的言辭,直白的抒發自己的想法。
「天下大同是理想。」白銘沒有認可他的說辭,委婉的反駁,「但未必是虛無。」
「看樣子,我未來會有很長一段清閒的時間了。」西澤·柯林斯搖搖頭,轉移了話題,「開個私人咖啡館的計劃可以提上日程了。」
「這是您的原定的退休規劃?」白銘眸光真誠,似乎是一個認真傾聽的老友,「聽起來很不錯。」
「這是我十五歲時的職業規劃。」西澤·柯林斯笑了。
「那麼,祝您得償所願、未來順利。」白銘頷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比起您在第四星軌對阿奇柏德提出的交易……我覺得,我們已經算是手段溫和的文明人了。」
「文明是虛偽的。」西澤·柯林斯眼神寂靜,「人類本身即是文明最強烈的載體。」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安知宜還在我這裡寄存了一個條件,我一直在思考他會在一切發生以前的哪一刻向我提及,甚至考慮過如何毀約,但沒想到直到我將要離開這個位置,他都還沒有向我開口。」
「這是安廳長自己的事。」白銘站起身來,再度微低身體,向他淺淺行了個禮,「據我了解,他並不是會做沒有把握事的人,你可能需要繼續等待,直到承諾兌現的那一天。」
西澤·柯林斯陡然眯起了眼睛,那雙如鷹隼一般的眼眸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會毀約,所以並不選擇在此時動用這個條件?」
「這是您自己的理解。」白銘淡然,「我無權解釋。」
西澤·柯林斯:「我未來已經不會再是執行廳廳長了。」
白銘:「您依然姓柯林斯。」
西澤·柯林斯:「太狡猾了。」
白銘:「不值一提。」
確實如白銘所言,西澤·柯林斯突然想起來了阿奇柏德·揚·米爾。
這個西部星區的分區執行廳廳長沉溺於權利帶來的巨大財富與虛假的無所不能,肆意的揮霍自己的欲望,而自己卻來戳破了他這份權利狐假虎威的表象;而自己卻是明知一個選擇對自己不利,出於對西部星區的考慮,卻依然選擇了選擇這條路,主動成為了可被放棄的一部分。
他們二人,完全不同,卻又殊途同歸。
不一樣的是,阿奇柏德只能選擇死亡,而自己還有柯林斯家族最為最後的保護屏障。
某種意義上,即便是強權,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在此也可以明顯的體現出來,仿佛曆史永遠都在重蹈覆轍,走在這怪誕的循環里,永無休止。
「……我知道了。」實在是太荒唐了,西澤·柯林斯這樣想著,他低頭啜飲一口自己面前的速溶咖啡,「我會耐心等待的。」
白銘笑笑,不再言語,回身離開。
從此以後,西澤·柯林斯只會是執行廳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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