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墓園太大了,大到周老和蔚起緩步漫行了一個上午,也沒有找全曾經的戰友們,一個又一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從他們的身側穿過,仿佛是問候又是告別。
今天,整個中央星系都在哀悼。白鴿不斷從空中盤旋而去,又翻飛折返,不知疲倦,他們目送著它們的歸去來兮。
「蔚起,在戰場上親眼目睹生命在眼前離開,是一種什麼感覺?」周老溫和的問道。
他屬於軍事技術類兵種,主攻軍備研究優化,戰時也投入的是後方戰場,由於優秀卓越的主導研究能力,他一輩子都沒有被安排上過前線,也許他研究的武器間接剝離過前線生命,但他其實並沒有真正親身體味這種感覺。
更多時候,周老對於戰爭死亡的實感,其實和絕大部分內星軌的居民一樣,只來得及停留在死亡名單上的一串串名字上了。
「我說不出來。」蔚起說道,「太快了,也太頻繁了,我來不及去感受。」
周老嘆息:「這樣啊。」
不等他說什麼,他的學生突然站定在了原地,這個動作沒有任何前兆,實在是太過突兀,周老下意識的順著蔚起的目光看去,只見眼前不遠處,某個某個墓碑前,站定著兩個欣長的身影。
一個蒼白清瘦,一個暗淡低調。
他們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裡,循著視線看了過來。
兩個人,一個Alpha,一個Omega,其中,那個Alpha格外惹眼,容貌秀美驚艷,眉眼如花,眼角下硃砂色的淚痣楚楚,竟然比在場的幾個Omega都要更動人幾分。
雪色的白鴿飛落,停在了他的身邊,有意親近,而Alpha目光柔而軟,愣愣地粘在這裡。
人老了,瞧事情也明白幾分,周老看了看這個漂亮精緻的Alpha,又瞥了瞥自己身旁站定不語的學生,從中咂摸出一點別樣的味道來。
周老:「認識的?」
蔚起:「朋友。」
周老:「……」
周老不信。
說罷,蔚起並沒有再做多餘的解釋,主動向眼前人走去。
Alpha還滯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整個人似乎都有些恍惚,直到蔚起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時,他才來得及戀戀不捨的地把自己的思緒從偶遇蔚起剎那的欣喜拉扯開來。
蔚起望著他:「好久不見,身體還好嗎?」
簡秀眼眶一熱。
其實不算久,才一周左右,他這樣告訴自己。
原來終於重逢的一刻,眼淚會比言語先抵達,但是簡秀不敢哭,也不能哭,江雪知還站在他身口,整個星聯有太多人還注視著這裡。
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回頭。
「還好。」簡秀回復著蔚起的問候,頓了頓,又有些不放心一般,補充道,「我很好,上校。」
簡秀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蔚起。
當他今天終於得以被准許踏出監禁他的醫院時,就望見了遠處天際邊群起翱翔的鴿群,今天的中央星系隨處可見這些寓意和平與悼亡的白色飛鳥,它們闖入了他的眼底,然後久久不散。
下意識的,簡秀有種落荒而逃折返回那個封閉壓抑的密室的衝動。他沒有說謊,他真的沒有再負擔任何一個生命的勇氣了。
最終,他來了墓園。
他站在了一個有些年歲的石碑前,沉默的與厚重岩石上含著溫和笑意的老人對視著,老人生前對他很好,幾乎是極盡寵溺的好,所有師兄師姐都慣著他這個小師弟,就算肆意妄為也可以有各種理由。
即便是絕對不能用餐的實驗解剖室,老師都不介意他帶的豆包,最後看他實在噎得慌,還很是無可奈何讓師兄為他倒杯熱茶進來。
但他連老師最後一程都不曾送過。
現在,面對他的老師,簡秀連呼吸都不敢放肆。
「老師,我很沒用。」簡秀低聲道,「我不敢去面對那個孩子,所以來面對你……像是在鑽空子一樣,永遠在用一件事逃避另一件事。」
明明知道老師最偏愛自己,落荒而逃一般,仗著這份偏愛,遮掩自己的所有怯懦不安,好像自己也還是學生,自己也還是孩子,可以有持無恐。
「老師,我沒有照顧好我的學生,她才十九歲,很小。」他低低地呢喃,「對不起,老師,我什麼都沒有做好,做學生不合格,做老師不稱職。」
他背對著江雪知,看不見Omega擔憂痛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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