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磕磕絆絆:「你喜歡啊,你喜歡就好,你喜歡我送你吧……啊,不對……我是說……」
蔚起虛浮的靠著門:「簡教授,我很累。」
簡秀即刻站了起來:「你沒事吧!注射抑制劑之後會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五感都非常敏感不能受刺激,你以前沒做過Omega可能不知道……」
蔚起鬆開了門把手,踉蹌進了他的懷裡,白檀隨風迎面撲來,簡秀下意識地接住了他,重量壓下的一瞬,簡秀習慣性的抬手穩穩扶住了蔚起,一直扮演弱勢者的教授強迫自己穩住了重心。
「蔚起,你沒事吧……」簡秀已經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了,只剩下自己將蔚起擁入懷中一剎那的心跳,「我,我扶你去休息。」
蔚起靠在他的懷裡,沒有說話,似是默許。
整個房間都是白檀的氣息,一種特殊的溫柔包裹著他,無法規避,無可逃避,綿軟的床榻里,蔚起安靜的闔著眼瞼,淡淡的唇色有些蒼白,額上還殘留著細細的薄汗。
簡秀下意識想要抬手為蔚起擦拭乾淨,卻在觸及前頓住,然後悄悄準備收回自己的手。
蔚起沒有睜眼,卻抬手抓住了他,然後放到了自己的額上。
他問道:「那天,為什麼要跑那麼快?」
簡秀耳尖滾燙,眼神卻逐漸發空,指尖是蔚起身體散發出來的一點溫熱。
「……我怕你恨我。」簡秀喃喃。
「嗯,我恨你,然後呢?」蔚起依舊合著眼瞼,卻漫不經心的將這句本該歇斯底里的話給說出了口,但他說得太簡單也太隨意,令簡秀連痛心都來不及。
向來言辭利落尖銳的簡教授啞然了,他有些無措:「我,我不知道。」
蔚起睜眼,稠黑色的眼底流轉著霧靄星河,冷冽的光被淚氣暈染,水蒙蒙的一片,這是簡秀不曾見過的模樣,上校一直都是冷淡且強大的,他似乎總在明月高處,可以包容一切眾生,唯獨不見孤身難渡的脆弱時。
「簡秀。」蔚起說道,「你低低頭,好嗎?」
簡秀那一刻不知道自己該把自己的神魂安置往何方,蔚起從來沒有這樣直接明了的示弱過,他俯下身去,靠近了蔚起。
這個人永遠都在容納自己,他悲憫的凝望著眾生,而自己也在人間的芸芸眾生中,成為一粒萬事萬物間小小的塵,不必去支撐天地的一顆沙。
他想,太多時候,自己到底是在貪戀基因的選擇,還是渴望一點餘生心理的庇護。
白檀愈發濃郁凜冽,卻溫柔的接受著他的靠近。
蔚起在向他示弱……簡秀知道的,他知道這個人也會痛苦,知道這個人也有不可得與不可求,可好像有什麼自初雪的一夜過後開始打破,瀰漫,最後足以溺斃於他。
「我不恨你的,簡秀。」蔚起抬手,觸及了青年姣好美麗的側臉,「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簡秀:「……蔚起,為什麼不恨?」
蔚起:「一個人的死亡可以是一個人導致的,但一整個群體二十億人的存亡,當被引爆的那一刻起,就註定矛盾與弊病累深難返,許多人都應該為此負責,許多人無辜枉死,但這一切也絕不應該完全歸咎於一個人身上。」
「簡秀,你自身都難保,談何負起二十億人的骸骨呢?」他說道,「你也許有應該負責的地方,但不應該是苛責。」
簡秀唇角扯動:「好像,從那件事以後,只有你和我說過類似的話。」
蔚起眼睫顫動:「我可以多說一些。」
簡秀趴在了蔚起的身側,指尖把玩著蔚起被薄汗浸濕了的發:「有人恨我,非常恨。」
蔚起:「也許不是他們恨你,只是恨意太深太重,而本該恨的事物太遙遠或者太虛無,唯有你還尚且以一個人的面目存於人間,他們過於悲傷或是憤怒,以至於以為自己恨的是你。」
其實人就是這樣,連人自己都未嘗可以認清自己。
人間太多事並非什麼一錘子買賣,敲敲打打,所謂捫心自問,倘若真的就這樣可以有個問心無愧答案,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意難平休了。
人,也就不是人了。
蔚起的回答令簡秀覺得腦海一頓,又驟然一空,在不知名處穿透了激靈靈的一道冰棱,不知無覺,大夢才醒。
「你為什麼會知道?」簡秀蜷縮著,目光卻不願意挪開,「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蔚起?」
蔚起:「因為,也有很多人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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