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的指節搭在車門黑色金屬的門把手上，青筋爆出，青藍色像葉脈般蜿蜒上手腕。

車門被打開前一刻，坐在時星對面的男人起身。

余孟表情寵溺地把一條卡其色的格紋圍巾套在她脖子上裹了兩圈。

……

林拾星看見盛煜在她旁邊站住腳，眉峰微矜，碎發在眉宇間落下一片模糊的陰影，連帶著表情也變得昏昧不清。

林拾星掃了一眼鏡頭，發現鏡頭正聚焦在攤子面前算帳的唐檸身上，這才看著盛煜說，「盛煜，你怎麼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拾星，你累不累。」

「啊？」林拾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清盛煜掀起眼帘，明亮而清透的眸子凝在她臉上久久沒有挪開才意識到，她感受到的話裡有話並不是錯覺。

盛煜的眸子是那樣清亮，似乎從前那些隔閡和戾氣不過是錯覺。

反倒像是從前那個晨曦下的少年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向她伸出手。

一瞬間，林拾星覺得自己像是走失後被找到的小孩，鼻尖湧起一股酸漲，眼眸泛酸。

可沒幾秒，心虛和自尊橫衝直撞，碎掉了那些欲言又止。

她頓了頓，躲閃著他的眼神，「我，我不累啊，你們不都幫忙了嗎……」

她聽見盛煜輕嗤一聲，聲線涼薄嘲弄，「不錯。」

語氣輕飄飄的，可抬眼看過去，盛煜收斂了神色，冷漠疏離，又像是天邊快要飄走的一片雲。

林拾星呼吸一滯，又想起多年前，高考後的那個盛夏。

她說出再見的時候，盛煜也是這副表情。

她早就明白，愛不是能被人為操控的東西，就像她曾經不由自主地愛上盛煜。

也像她曾經目睹青蔥的年少時朦朧的愛意被消磨在青澀的自尊里，最終越走越遠。

在她的眼中，盛煜的一生就應該像他的名字一樣，盛大聲譽，充滿鮮花和光芒。

而她的路從來註定坎坷泥濘，她不想讓盛煜看見她在社會摸爬滾打的樣子。

更何況……現在她和盛煜之間還橫著一個光耀世紀。

手機又進來幾條消息，林拾星垂著頭點開。

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下一家適合的經紀公司。

保證她交上違約金順利離開光耀世紀，並對她後續的發展進行規劃。

她最近的熱度不錯，她和光耀世紀解約的事情一傳出，來聯繫她的經濟公司不少。

可惜她也只是個什麼代表作都沒有的練習生，還有過一堆黑料。

願意來聯繫她的，不過是一些小公司。

這些公司對於一些剛進圈的小練習生來說也許有吸引力。

可她一眼就能明白，這些公司多半管理混亂，資源也不多，對藝人的營銷手段也不成熟。

她覺得不合適。

這些天她腳傷沒好也沒閒著，往她以前熟悉的大經濟公司投了幾份簡歷。

可惜，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委婉拒絕。

聊天框裡，是最後一個公司的拒絕消息。

林拾星回復了一句『好的』熄滅了手機屏幕。

她嘆了口氣，抬手招呼正站在一邊的余孟扶她。

余孟從早上就懨懨的，見誰都悶悶地不想說話，看見林拾星朝她伸出手，他才勉強緩了緩臉色，走過來伸出胳膊，「你看你那表情，感覺下一秒就要打人。」

「打人？我是那種沒素質的人嗎。」林拾星抓著余孟掙扎著站起來，忽然想起幾天前的問題。

她瞄一眼轉過去的鏡頭，壓低聲音道，「余孟，我問你的事兒你能不能別賣關子了……」

「什麼事兒啊？」余孟的聲音聽起來吊兒郎當的，從眼尾淡淡斜睨林拾星一眼，演技拙劣，「我不記得了……你就那麼想知道啊？」

「你愛說不說。」

林拾星剛想探手接過拐杖，身後有人把輪椅推到她身後，「你的輪椅。」

轉過頭，盛煜的目光和余孟相接，莫名的冷冽疏離。

余孟也擠出一絲冷笑，他靠到林拾星耳邊，用僅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你不是問我，為什麼討厭盛煜嗎？」

「我告訴你，盛煜喜歡時星。」

「他以前託過不少人打聽我和時星是什麼關係。我算算……沒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吧。我為什麼討厭他，就是因為他煩人，他有病。」

他的視線落在林拾星身後的輪椅上故意停留了一會，再抬起眼打量眼前驚愕的少女，「我猜他對你的感覺和我一樣，總能從你身上看見想看見的人。」

一想起昨晚從窗台上看見兩道曖昧的重疊人影，余孟的心情就沒來由的煩躁。

他努力遏制著心中的怒火，冷笑著掃盛煜一眼，拍了拍林拾星的肩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