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血跡早已被清理乾淨,原本被打翻在地的桌椅也被人重新擺正,紅綢之上,合卺酒具靜靜擺放,仿佛自始至終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若非手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千提真要懷疑一切都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夢,夢醒時分,景秋還坐在她身前,提醒她慢些吃、別噎著了。
鼻子酸酸的,她從床上爬起來,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側目,少年靜靜蹲在角落衣箱前。微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落在他身上,宛如仙雲繚繞。他垂下眼眸,認真翻找著箱中衣物,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從容,連那垂落在地面的衣角都好似帶著一種不沾人間煙火的飄逸。
「阿初,」千提在他身側蹲下,看著他的側顏有些出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是那樣想的,對嗎?」
封易初不置可否,繼續翻找箱中衣物,眼中透著些許疏離淡漠。
「咦……國師的衣箱裡怎麼會有女子的衣物?」千提扣著手指,腦海中不由得想起那醉酒老頭色眯眯的模樣。她一個激靈,沒忍住罵道:「真是個色胚子,還在房中藏些女兒家的衣物,恬不知恥!」
封易初手上動作一停,回眸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她好歹是一國公主,遠嫁而來,他恐她受委屈,命人參照著姜國的款式,以她的尺寸制了好些衣物放著。她不領情也就罷了,竟還這般辱罵於他?
他牙關沒忍住咬緊了些,還未開口,又見她從旁邊箱子裡扯出一件他的衣服上下打量起來:
「竟還愛穿些小年輕的款式,咦——」
聲音中帶著無盡的鄙夷。
他皺了皺眉,再沒了給她挑衣服的心思,隨手從箱裡翻出一件翠色紗裙丟在她身上:「換上。」
千提毫不避諱地將衣服穿上,又從箱子裡挑了件青色袍子遞給他:「你身上那衣服都破成什麼樣了?也一併換了罷,我看這衣服你穿著應當挺合身的。」
本就是他的衣服,能不合身嗎?
封易初沒有說話,隨手接過衣服搭在手臂上就往屏風後走。行至屏風側面,他身子微微一怔,側眸看向千提,眼中意味不明:「你放的?」
千提這才想起來,變故發生前,她正好讓景秋將那吃剩的半隻燒雞藏在了屏風後頭。
她乾笑了兩聲,從箱子裡翻出塊帕子,報復般地將那半隻燒雞裹著丟進了「國師」那糟老頭的被窩。回眸對上封易初耐人尋味的目光,不知為何竟有些心虛。
「……」封易初抿了抿唇,到底沒說什麼,幾步行至屏風後頭。
室內喜燭長燃不滅,暖黃色的光暈在屏風上暈染開來。屏風後,少年背對著千提而立,身姿卓然,宛如春日裡挺拔的修竹。
寬袍大袖的外衣悄然滑落些許,他站在光影交織處,清冷的氣質仿若九重天宮不慎落入凡塵的謫仙,不染半點菸火氣。
反正當年的丞相府沒落了,不如將他帶回姜國……
千提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趕忙背過身去不再看他,試圖將這念頭扼殺。
窸窸窣窣的聲響自屏風後傳來,她抿了抿唇,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是他拒絕的態度不夠明顯嗎?竟又讓她生了這般歹念。
千提一時啞然,心中覺著有些苦澀。直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才緩過神,轉身,險些撞入他懷中。
還是保持些距離好,不然離得太近,總容易讓人生些不該有的念頭。
「封公子,」她後退了一步,垂下頭去,不曾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悅:
「公子帶我來此換上衣裳,我便很感激了,國師府守衛眾多,我實在不該連累你,若是他日還有機會再見,定當盡我所能報答公子恩情。」
封易初藏在袖中的手不知覺攥緊了些,心中有些不自在,怎麼,三年前一聲不吭地跑了一次,如今又要跑嗎?
他張了張嘴,「能給多少?」
「嗯?」孟千提一時間沒聽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錯愕抬眸間,對上那雙如古潭般深邃的眸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少年微微泛紅的眼角好似訴說著某種難以啟齒的情愫。但僅僅是片刻,這抹情愫又徹底消失在他眼底,只剩淡漠。
他勾了勾唇,眼中笑意轉瞬即逝,讓人捉摸不透:「如公主殿下所言,封某如今窮困潦倒,若是幫公主逃婚,
公主該如何報答?」
「此話當真?」千提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明亮了幾分。白皙的手指摸上腰間絲帶,輕輕一扯,原本穿好的翠色羅裙在這時解開,少女纖細的腰肢一覽無餘。
封易初眼眸微動,沒忍住後退一步,心中怒意與酸楚交加,一時不知哪個更甚。
這就要獻身了嗎?他想。
當真是個放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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