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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亭子被一片肅殺秋意籠罩。殘荷枯梗在風中瑟縮,池中碧水寒徹,倒映著鉛灰色的蒼穹。
封易初坐在亭中長椅上,透過枝葉的縫隙,老遠瞧見千提與畫扇會面、相談甚歡,這才緩緩眯起眼睛,將視線落回顧衍之身上。
顧衍之白衣紅袍坐於他對面,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輪椅扶手上,正不緊不慢地煮著茶。茶香裊裊升騰,縈繞在他身側。
封易初在他腿上掃了一眼:「都過去快半月了,你這傷……還未好?」
顧衍之
聞聲抬眸,手指敲擊扶手,噠噠作響:「裝的。」
他攤了攤手,無奈道:「不然畫畫總想著趕我回去住,我也沒轍。」
「……」這話換來封易初一陣沉默。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半晌,才道:「你有點出息沒有?」
「沒有。」顧衍之不曾有半點猶豫。他微微眯起眼睛,審視的目光自封易初身上:「那你呢?前段時間不是還為她離開的事要死要活的嗎?」
「誰為她要死要活了?」封易初矢口否認,仿佛那日在酒樓里借酒消愁的人不是他一般。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往顧衍之身後瞧去,眸光穿過重重樹影,瞥見不遠處少女綽約的輪廓。
他嘴角緩緩漾起一抹笑意,目光柔和下來:「誤會一場,她要殺的不是我。」
「既是誤會,那身份這事,你當如何?總這樣瞞著,終歸不是辦法。」顧衍之微微垂眸,從容斟上一杯茶,熱氣氤氳,模糊了他溫潤的眉眼。
「我知道。」封易初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茶杯,卻未飲,只是凝視著杯中茶湯,不知是不是透過那澄澈的液體,想起了誰的笑顏:
「我已撤去她身邊眼線。再過些時日,等這事過去,我自會與她說明。」
「眼線也撤了?」顧衍之沉下眼眸,心中不免有些擔憂。他二人到底立場不同,如今朝中風起雲湧,鄰國勢力虎視眈眈,局勢尚未安定便撤去眼線,恐生變數。
這事,封易初不會想不到,可他還是這般做了。
「嗯。」封易初緩緩抬手,指腹細細摩挲著垂在胸前的那枚菩提吊墜,「她既然選擇了我,我也應當相信她。」
顧衍之似乎還想說什麼,見他這般,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學著他方才的語氣,反問道:「你有點出息沒有?」
「沒有。」同樣的,封易初也沒有半分猶豫。
摸著吊墜的手緩緩鬆開、垂下,他坐直身子,重新抬眸看向顧衍之,神情淡漠,又透著幾分洞察世事的銳利:
「如今陛下病重,朝中局勢已然波譎雲詭。二殿下動作不斷,黨羽四處串聯,恐要藉此時機逼宮篡位。你們如今有何對策?」
「不知屆時二殿下要自哪個宮門攻入。皇宮碩大,光靠人傳遞消息,難免有所滯後。因而,我與畫畫昨夜商討出一個快速傳遞暗號的良策。」
一本琴譜落在封易初面前。
顧衍之輕輕拍手,下人抬上一把七弦古琴。
絳紅色袍角隨秋風微微晃動,顧衍之修長的手指輕輕搭上琴弦,手指看似不經意撥弄著琴弦,不成調的音符自其中逸出。
「不同音調,不同彈法,背後皆有不同意思。屆時,皇宮四周皆有專門的樂士坐鎮,信息由外逐層傳導,再由你一一整合,審機度時,及時作出調整。」
封易初目光自琴譜上掃過:「此法甚妙。」
「卻也有些難度。」顧衍之沉下眼眸。
屆時,皇宮八個方位,每個方位里外安插三名樂士。二十四琴,二十四音,混雜一處,他需辨明各處琴音,自一閃而過的音調中理清局勢變化,再以琴音對外傳遞指令。耳、腦、手,三者協調,不可耽擱一刻。
封易初微微頷首:「可以一試。」
他這般說著,眼眸不經意越過顧衍之望向後方。
枯黃的樹葉遮蔽的大部分的視線,透過樹枝間隙,隱約可以看見不遠處少女的面容。
秋風輕輕撩起千提的墨發,她笑顏明媚如花,匆匆一瞥,便讓人再難移開視線。
她不知與畫扇說了什麼,逗得畫扇也跟著笑起來。
秋意盎然中,千提忽然抱住了畫扇,與往日親他一般,在畫扇臉上親親啄了一口。
封易初的笑意霎時僵在嘴角,本如蒼松傲雪般清冷自持,此刻卻全然失了淡定。平日裡處變不驚的眼眸緩緩睜大。
她……連女子都不放過的嗎?
「嗯?怎麼了?」顧衍之瞧他這般,緩緩回眸。此時千提已將畫扇放開,只是兩人挨得極近,動作還有些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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