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
千提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煞白。
莫不是這丞相府人太多了,有人瞧見了她的樣貌,給國師通風報信去了?如今這番,只怕是個警告。她還沒去找他麻煩,他倒先找上門來了?
空氣中瀰漫著的刺鼻的硝煙味讓她覺著窒息,千提攥緊了拳頭,額間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這還是在丞相府,那狗賊便如此造次,若真讓他尋到她住處,只怕連阿初都會被殃及……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封易初。目光一瞥,少年手臂上,月白色的衣裳已被鮮血浸染。幾點殷紅順著他的手臂滑至手腕,如紅綢般纏上手背,又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路上落下幾點殷紅。
「阿初!你受傷了!」千提驚呼出聲,聲音帶著哭腔。下一刻眼淚便從眼眶湧出,一滴一滴滑過臉頰,留下兩道濕潤的淚痕:
「都是為了護我……一定是那狗賊國師發現我在這,報復來了,都怪我連累了你……」
「小傷,無礙,不必擔心。」封易初扯了扯嘴角,朝千提擠出一個微笑。冷冽的目光掃過地上被火藥炸出的深坑,他皺了皺眉,眼中帶著幾分輕蔑。
上次火藥被盜,北漠那邊果真將其拆開如法炮製了。但仿的就是仿的,終究上不了台面。同樣的劑量,他只需一顆,便可將這整個院子炸為廢墟。
只是這事一出,「國師」在千提心中的罪行,又多了一樁。
他無奈搖頭,垂眸,目光落在身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身上,又瞬間柔和幾分。
「好了,真沒事,不哭了。」他拭去她臉上的眼淚,指腹摩挲她的臉頰,指尖細膩的觸感讓他一陣心疼。
千提止了哭泣,縮在他懷中,肩膀輕輕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內疚。
不多時,慕雲琛折返回來,他緊緊攥著手中的劍,指節咯咯作響:「她跑到鬧市去了,身上又有火藥,我恐殃及了尋常百姓,讓她逃了!」
眸光瞥見封易初手臂上的殷紅,他快步上前查看,片刻後,長舒一口氣,道:「還好,沒毒。只是這傷口需儘快處理,你隨我來。」
三人匆匆離開。
畫扇與顧衍之互相對視,神色凝重,已然猜到刺客此番目的。
桌上的飯菜被人下了毒,只能囑咐廚房重新做了一桌。
待慕雲琛將封易初傷口處理好,幾人用過晚膳,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臨走時,千提還抱著畫扇又親了一口,氣得顧衍之差點從輪椅上跳起來和她搶人。
她不服氣,又想在畫扇身上親第二口,卻被封易初黑著張臉拉走了,只能作罷。
除卻下午這一樁變故外,千提倒是玩得很開心,心情格外愉悅,走起路來也一蹦一跳的,仿佛一隻在森林中蹦噠的小鹿。
斗笠罩在頭頂,白色長紗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舞動,月光傾落而下,映出少女靈動的輪廓。封易初跟在她身後,嘴角不自覺上揚。
兩人回到居住的院子。封易初袖子被暗器劃開了口子,正要進屋換身衣服,卻見千提一路小跑著跟到房門前,雙手撐著門框探進個頭來,眼睛睜得圓圓的。
封易初以為她想偷看,兩步上前將她的手從門框掰開,拎出房外。
「砰」的一聲,房門重重合上。
「小氣鬼,又不是沒看過。」千提吃了個閉門羹,也不惱,兀自尋了個地兒蹲下,隨手撿了根樹枝在地面畫著圈圈。球球挪到她身側,毛茸茸的腦袋小心翼翼蹭著她的肩膀。
窸窸窣窣的聲響自房內傳來,沒一會兒,房門自內打開。封易初逆光走來,暖光的燭光自屋內傾瀉而出,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他在千提面首站定,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胸前那朵菩提花上:「你繡的?」
聲音刻意壓低,似乎是在掩蓋他內心的驚喜。
千提起身,用力點頭,清澈的眼眸倒映著燭火的光芒:「繡在了心口的位置,這樣,你以後看到它的時候,都會想起我。」
「心口?」封易初挑了挑眉,如玉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淺笑,恰似寒夜中匆匆一現的曇花,美麗而短暫,卻讓見者情不自禁沉淪其中:「那為何在右邊?」
千提眨眨眼,這才發現自己繡錯了位置。一抹紅暈悄然蔓上臉頰,她的臉一陣發燙,卻又不肯承認,眼珠子一轉,索性輕輕抱住了他,腦袋靠在他胸口,小聲道:
「因為我抱著你的時候,我的心臟在你的右邊。」
封易初身體微微一僵,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動容。他匆忙別過頭去,輕咳一聲,「睡覺吧。」
說著轉身,關上了房門。
月光投過枝葉的縫隙,在千提腳下投出一片銀白的光影。她呆呆地望著那扇房門,不舍的傾訴在心中逐漸拉長、放大。
許久,她輕輕嘆了口氣,挪回房中。
彎腰,燭火被吹滅。屋內瞬間被一片濃稠的黑暗籠罩,唯有幾縷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照進屋內,投出樹枝扭曲的輪廓。
還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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