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目光依舊溫柔,眼中卻多了幾分心疼與擔憂。他嘴唇微微顫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想要瞧得清楚些:
「公主……你這傷……」
千提察覺到他的異樣,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脖子。
前天趙鴻他們要對阿初下手,她一時激動,脖子被刀鋒劃傷了。所幸趙鴻刀控得好,這傷口並不算深,只在脖頸處留下一條絲線般的淺痕。昨日阿初又給她上了藥,她倒是不覺得疼,便不曾遮掩,誰曾想,竟讓小八給瞧見了。
「不小心弄的。」千提心虛地笑笑,縮了縮脖子,試圖將上面的傷痕擋住。
懷鎮抿緊嘴唇,喉結微微滾動,心中五味雜陳。
當初公主來此和親,他不過一介草民,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她離開、嫁給一個不曾謀面的人。
他考取功名,便是為了有朝一日助姜國國力強盛,能夠正大光明地將她接回來。誰知,卻聽聞她被許給了國師。
他早聽聞國師狠戾,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角色,不免擔憂她的處境。方才在宮內見著國師本人,懷舟見他不似傳言中那般兇狠,心中稍稍安穩了些,此刻,卻在千提脖子上瞧見了那道傷痕。
想來,這定是國師那奸佞小人在她身上留下的!
醒目之處尚且如此,那被衣物遮蓋之處,又該有多少傷口?這些時日,她又是如何熬過來的?
千提見他愣神,生怕他回去要將這事告訴乳娘,忙叮囑道:「你……你可莫要告訴乳娘,她若知道了,定要憂心。」
聽見這話時,懷舟眼底的心疼更甚幾分。
自己都日日受這等折磨了,竟還想著不讓別人為她擔心,公主真是個頂好的姑娘。恨只恨國師那奸佞小人,半點不知憐香惜玉,怎麼忍心對她如此?
寒風嗚咽著呼嘯而過,吹得地上落葉沙沙作響。
懷舟的手緩緩抬起,朝著千提脖子上的傷痕伸去,指尖尚未將她觸及,又猛地想起二人的身份,眼中閃起一絲痛苦之色,手指像是被燙到一般,慢慢回縮,另一隻手藏在袖中,暗自攥緊拳頭。
曾經她身為公主,他不過是她一個面首;如今他考取功名,她卻已嫁作人婦。好像自始至終,身份,都是他無法逾越的鴻溝。
「公主受苦了……」
懷舟笑笑,聲音發顫,帶著無法言說的苦澀。
恰在這時,一陣疾風卷過,一枚枯黃的樹葉如暗器般朝他飛來,「噗」的一聲,在他手背上劃開一道細細的口子。
殷紅的血珠自傷口滲出,懷舟吃痛,迅速縮回手,眉頭緊蹙,下意識地回眸。
朱紅色宮門不知何時已然打開,封易初著一襲月白色長袍朝這邊走來,衣袂飄飄,仿若踏破雲霧而來的謫仙。銀絲繡就的繁複雲紋隨他的動作若隱若現,腰間繫著一塊瑩潤的美玉,更襯出他清冷出塵的氣質。
他不疾不徐地在懷舟面前站定,嘴角微微勾起,扯出一抹看似溫和的淺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如同寒冬臘月里的百丈冰川,令周圍空氣都好似瞬間凝固。
「不好意思,手滑了。」封易初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而清冷,好似裹挾著鋒利的冰碴:「沒傷著懷大人吧?」
他本就比懷舟高些,如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面容冷峻,雙眸深邃如淵,矜貴、高雅,由神明精心雕琢的五官間,透著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敵意。
「無事。」懷舟雖明知封易初是故意的,但眼下鯉朝由他獨攬大權,自己不過是邊陲小國的一屆使臣,只能隱忍。他垂下眼眸,自懷中手帕,輕輕擦拭著手背上蜿蜒而下的血跡,動作不緊不慢,神色看似平靜,可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苦澀。
「小八……」千提見懷舟受傷,皺了皺眉頭,想要湊上前查看傷勢,封易初卻移到她跟前,挺拔的身軀擋住了她的去路。
「千提,回家了。」他不著痕跡地伸出手,穩穩握住千提的藕腕,手掌向下探去,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像是在宣示某種主權。
他微微垂眸,柔和的目光落在千提身上,瞥見她懷裡抱著的那件披風時,面上閃過一絲不悅。另一隻手微微抬起,乾脆利落地將披風從千提懷中取出,隨手一丟,披風便如一片飄落的落葉,穩穩落在懷舟身上。
「懷大人用心了,不過我府上,並不缺衣物。」
語氣輕飄飄的,看似毫不在意,卻好似裹挾著冬日的寒霜,冷得徹骨。
「誒……」千提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上前將那件披風取回來。
未待她有所動作,封易初微微俯身,長臂一伸,將她打橫抱起。
「誒!」千提驚呼一聲,下意識地環住封易初的脖頸,想從他懷裡掙脫,他卻已抱著她,穩步走向馬車。
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封易初幾步行至馬車前,將千提抱進車廂,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動作一氣呵成,不給旁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他端端坐著,如霜刀般的眼神隔著馬車紗簾冷冷睥睨著懷舟,自鼻腔間哼出一
口滿是不屑的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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