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靜悄悄的,沒有回應。
「爹爹……」
孩童稚嫩的聲音在房中迴蕩,千提的手從木雕上撤離,轉身,看見少年斜倚在湘妃竹榻上,月白色廣袖松松垮垮地垂落,像是被風拂落的雲絮。纖長的睫毛靜止在臉上,他闔著眼眸,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場綿長的夢境。
「爹爹……爹爹抱——」
諾兒跪坐在他身旁,小手用力地將他的手抬起,但她實在小,很快便失了力氣,那隻手也直挺挺地垂落在榻邊。
千提指尖顫抖地點燃燭台,火光照亮了他安靜的容顏。最後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邊,她也陪他走到了路的盡頭。
*
千提帶著諾兒回了姜國。
三年未見,父皇又添了幾根銀髮,倒是母后半點未老,將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
舊時居住的寢宮被收拾開來,一切竟與離開時一模一樣,仿佛這些年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她午後小憩時做過的一場夢,唯有夢醒時分,諾兒稚嫩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諾兒,」千提抱著諾兒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中和自己越來越相像的倒影,苦笑出聲,「你怎麼和你爹爹一點也不像啊。」
許是怕她惦念,諾兒的身上,竟沒有一絲阿初的影子。
諾兒聽不懂她的話,只是縮在她懷裡,肉嘟嘟的小手奮力抬起,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娘親不哭,娘親乖——」
千提哭得更凶了。
景秋聽見聲音,從外邊進來,匆匆將諾兒抱走。她一個人待在屋裡,眼淚乾了又流,流了又干,直到再也哭不出來,才枕抱著那樽木雕,沉入更深的夢境。
夢裡又回到葬禮那日,白色長龍緩緩行進,她站在人群中央,看著隊伍前方,那個被阿初稱為「師父」的銀髮男子,一瞬間,覺得有些恍惚。
那張臉,她好像在姜國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究竟在何時見過。
忽然一道驚雷從天而降,落在棺材上方。棺木被劈成兩半,裡面空空蕩蕩,沒有阿初,唯有內壁上,以鮮血繪製而成的詭異圖案,在電閃雷鳴中分外惹眼。
「阿初!」
千提一個哆嗦,睜開眼睛。
乳娘坐在床沿,輕輕擦乾她臉上的眼淚。
桌上擺著她最喜歡的菜,幼時這些都是乳娘做的,後來離開姜國,是阿初照著乳娘給的冊子,一道道將上面的東西復刻下來。如今又回了姜國,卻每一道菜,都帶上了他的影子。
千提坐在桌前,忍不住又哭了。
倒是諾兒什麼都不懂,見她流淚,小心翼翼地爬到她身上去,被乳娘一把拎走。
「這孩子,倒是與公主小時候一模一樣。」
「是挺像的。」
千提想起諾兒出生那日,皺巴巴的一小隻,醜醜的,阿初抱著孩子在身邊哄她。那時他說,孩子剛出生都這樣,再養養,養大了就好看了。
如今諾兒倒是好看了不少,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千提擦乾眼淚,撤出一個微笑,將諾兒抱在懷裡,輕輕攥著她的小手。
這雙手漸漸長大,諾兒也和她越來越像。許是得了千提的真傳,小小年紀便愛往外跑,時不時便從外邊撿個小哥哥帶回來,問及原因,她也只是揪著手指,琢磨半天,而後眨了眨眼睛。
「娘親,這些哥哥長得好看。」
千提摸摸她的頭,養個面首也不是什麼大事,便由著她去了。
日子安安穩穩地過著,千提還是如從前一般,時常躺在院中藤椅上看話本,只是偶爾,會想起曾經那個少年。
乳娘說,人各有命,過了這麼久,千提也逐漸釋懷了,想起他時,眼淚再不落下。
本以為日子會一直如此,直到諾兒六歲那年,千提教她習字時,在自己幼時的書堆里,發現了一張紙。
那張紙不知道在書里夾了多少年,紙頁已經泛黃,千提將其展開,看見紙頁上用墨筆繪上的詭異圖案,手不住地顫抖。
恍然間,她又想起那個夢。
夢裡是阿初的葬禮,送葬的隊伍走在前方,忽然一道驚雷自蒼穹落下,將棺材劈成兩半。裡面空空如也,沒有屍體,沒有白骨,唯有棺木內壁上,用鮮血繪製而成的詭異圖案分外惹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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