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的雨水打在馬車的橫樑上,陸卿塵聽著滴滴答答的雨聲,不免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
他初見姑娘之時,是在南王府的書房裡,彼時他還只有七歲,姑娘只有三歲,他與南王說話的時候,還沒人大腿高的小姑娘捧著一幅畫進來,像獻寶似的獻給南王,嗓音軟乎乎的,「父王,你看我練的字」
南王儒雅溫和的看著她手中的字,似是想夸也無從誇起,便將那幅字遞給了陸卿塵,「婉婉這字……不如陸二你來評一下吧。」
彼時,陸卿塵便是一個很懂規矩的少年公子,他禮貌的將那幅字接了過來,看到那幅字的時候,陸卿塵怔了下,忽然明白南王為何露出那幅表情了。
因為這幅字的字跡零零散散,字一會大一會小,一看就中氣不足,陸卿塵連一個「尚可」都說不出來,但面對一個還只有三歲的小姑娘,陸卿塵當然不會說太過分的話,他面不改色的將這幅字狠狠誇了一番,夸的自己都要認同了。
他一夸完,南王表情瞬間變得一言難盡,可小姑娘卻很高興,一口一個「哥哥」喊著。
陸卿塵底下是有一個妹妹,但十分鬧騰,當時的他很喜歡面前軟糯乖巧的小姑娘。
少年彼時還小,就已經隱隱有了保護小姑娘的念頭。
再一次相見是在上書房,他作為太子伴讀與太子一起接受太傅教導,而姑娘因是南王府唯一的姑娘被選中跟皇室的皇子還有公主一起進學,進學第一日上午,陸卿塵陪著太子來到上書房,太子那日有要事,他們來的遲了點,到時便看到個頭小小、梳著小揪揪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在上書房外罰站。
太子笑著走了過去,「婉婉這是惹太傅生氣了」
小姑娘先是搖頭,然後點頭,太子便問她是怎麼回事,她怎麼不肯說,下學之後太子跟陸卿塵才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原來是中途休息的時候,未央公主不小心的打翻了太傅的名硯,未央公主最煩被人說道,便讓小姑娘說這是她弄的。
太子當時對未央公主好一番說道,不過在後來的幾年裡,上書房裡除了太子殿下,每個人好像都幫未央公主頂包過,那段時日大多時候還是讓人高興的。
再到那年上元燈節夜,陸卿塵因「心裡煩悶」沒有約她出來放花燈,他捏著一塊玉佩想了許久,還是出了門,可就那麼巧,萬千燈火之下,陸卿塵看到了她。
心裡某個念頭越來越強烈,他們放完花燈,陸卿塵將那枚玉佩遞給了她,玉佩定親,南王府很快就回了宰輔府一枚玉佩,陸宰輔府聞弦知雅意,馬上讓人選了正式定親的吉日,就在未央公主嫁去北璃的第二個月月初,可誰成想……
那枚玉佩至今都掛在陸卿塵的腰間,憶起過往,陸卿塵沉沉的閉上眼。
==三更==
暮秋,天色漸涼,枯葉蕭條。
七公主在宮裡實在是憋屈的緊,便來成王府尋蘇婉月,「嫂嫂,你有沒有覺得這日子越過越無趣」
蘇婉月正在翻閱帳本,聞言很認真的想了一下,然後笑問:「公主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七公主眼中布滿了憂愁,感嘆一句,「我倒是沒有什麼煩心事,就是覺得每日這樣無所事事也不成。」
蘇婉月笑意盈盈,嗓音溫柔的問:「那公主想做什麼」
七公主認真思考了下,好像琴棋書畫她都不想練,七公主眼神一瞥,看到了熟悉的菊花,七公主馬上握住蘇婉月的小手,笑著問:「嫂嫂,我們兩個要不煮菊花酒吧。」
「成。」蘇婉月讓小廚房準備糯米,然後跟七公主去挑選新鮮的菊花花瓣,一頓搗鼓之後,兩人將煮好的菊花酒用青花陶瓷瓶裝起來,再讓下人埋到地窖。
七公主笑眯眯的挽住蘇婉月的手,說她一個月之後再來成王府嘗菊花酒。
時光須臾間,轉眼便到了初冬,京城上至皇宮,下至平民百姓,都燒起了炭火。
謝丞等人來到書房,將外罩的大氅解開,羅齊吊兒郎當的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長道:「青州一帶流寇退散,七皇子年底應該是能回京。」
慕子毅聽出這話里的深意,笑一句,「七皇子再不回京,只怕有人要以為七皇子殿下心懷不臣之心了。」
羅齊挑眉,絲毫不畏懼,「懷疑又如何,不懷疑又如何,七皇子於社稷有功,此番回京,聖上定要論功欣賞,只怕咱們禮賢下士的太子殿下連覺都睡不好了吧。」
皇室成年皇子中,七皇子生母的位分是最低的,但相反,七皇子是一眾皇子中最有正氣,最不喜歡計較的那一個,因為他只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用一句詞來說,那便是「閒雲野鶴」。
謝丞姿態清風霽月,不疾不徐道:「我怎麼覺得七皇子回京不失為一件好事呢。」
自從八皇子因私鹽一事被聖上責罰之後,滎陽鄭氏跟著低調了許多,八皇子原本就是太子一黨,只是因為他母族勢大,太子此前對他有所防備,而八皇子幫太子擔了那份罪名,失了聖心之後,太子就不提防八皇子了,然後東宮就千方百計的找成王府的麻煩,昭寧郡主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現下七皇子回京,興許東宮那邊不會對成王府盯得這般緊,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然後他們發現某人一直未開口,在那慢悠悠的轉動著玉扳指,羅齊正要開口,書房外有侍女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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