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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記憶的那一晚,已是她被季桓帶回來的六年後。她想了很多,又哭又笑的。她終於明白,身為阿姊,她這一生也算對得起那狠心狠情的阿弟了。即使阿母尚在,她季泠也問心無愧。

但,她卻對不起深愛她的琛郎,還有她那已滿兩月還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看著眼前面色蒼白,裹著霜白大氅身形單薄的女子,季泠心底不由自主生起一絲憐惜和愧疚。

季桓終是狠心傷了又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即使那人是深愛著他的妻子。

聽著季泠的話,辛宜難免情緒起伏,這麼久來的壓抑似乎真能找到一個突破口。

「他一直都覺得我別有用心。」辛宜苦笑著接上季泠的話。

「他正是如此,當年,為了能在父親和孫氏手下討活,我曾每日對孫氏晨昏定省,討得了孫氏的歡心。」季泠道。

「因而每次孫氏和父親針對他時,我都能在前說上一句話,好讓阿桓少吃些苦。」

「此番種種,在他看來,我這個阿姊慣會奴顏婢膝,苟且偷生。」

季泠神色黯然,想起當年祿蒼庵一敘,默默拉上她的手。

「是我對不住你,若非我那時不告訴你那些事,沒有把澗素予你,沒有托你幫我傳話……」

辛宜搖了搖頭,那時本就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哪能怨得了旁人呢?何況,季泠同她一般,都是苦命之人。

唯有一件事情,她不能瞞著季泠,她自幼珍之愛之的胞弟,根本配不上她這個阿姊的一份真心。

「澗素……是贗品。」辛宜不忍地看向她,眉心緊促。

「什麼?」季泠一瞬錯愕,不可思議地淚眸疑惑地看著她。

辛宜只得將季桓那晚的承認簡單說予季泠聽。

「既是贗品,自我摔琴後,他便真正與我劃清界限。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原來……自從他回來後,就沒信過任何一個人!」季泠苦笑著。

「他那時才明明十四歲啊,可我的印象中,阿桓十二歲生辰那天,還會喚我阿姊,同洛陽城中那些對我不敬的紈絝子弟據理力爭,大打出手。」

唇瓣輕顫,季泠仍不可置信。片刻之後,她的視線落在一旁的辛宜,心中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霎時慟然:

「你不該來此的,是不是他強迫了你?」

季桓的手段,她一向是知曉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他想要的,便沒有得不到的。

而為他所不喜,所厭惡的,他是絕不會軟下一點心腸。他拋棄了辛宜,可眼下辛宜如此憔悴,毫無生機的出現在這,相必是季桓又動了磋磨人的心思。

「我知曉了。」不待辛宜回答,季泠自言自語,眉眼浸霧。

「他!好一個鐵石心腸!」季泠抬袖擦著淚水。

「阿母若還在人世,定然會被他活活氣死。」她單薄的身影顫顫,眉心緊蹙,竟不敢直視辛宜的眼睛。

「是我,是我害了你!」

「是我害了你啊!」

辛宜看著她百感交集,心中一陣一陣的抽痛,情緒也正待崩潰的邊緣,下一瞬她向前,抱住了季泠。

若真論起來,那時她是自願的。自願從季泠那裡獲取更多關於季桓的事,自願開解季桓,陪著他共渡難關,白頭偕老。

就連鄴城的事,也是她自願的,自願為了他掏心掏肺,甚至奉上她的命。

到底與季泠又有多大的干係呢?

「對不起。」她為了安郎,為了阿澈,為了她自己,還是用這等法子剝奪了季泠的自由。

辛宜忽地有些厭惡這樣的自己來。

若是季泠回去,後半生又恐怕都會被季桓軟禁於囚籠之中。

聽著她的道歉,季泠搖了搖頭,抬手將辛宜前額的亂發撥至耳後。

深邃的眼眸淚光閃閃,似哀求又似期盼,看向她。

「琛郎,還有我的孩子……已經沒了,至今已有十一載。」

「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在想,若我不是他阿娣,與他半分干係都沒,或許琛郎和我兒就不會死。」

「人死了,什麼盼頭就都沒了。」她疲倦地抬頭看著頭頂陰沉烏雲的天際,雙掌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滾燙的淚珠沿著她瘦削的臉龐墜落到石板上,墜得辛宜心底猛地一痛。

「辛宜,你不一樣。只要人還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會一直如此的。」季泠感懷道,忽地振作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握住辛宜的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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