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他忽地頓了一下,視線不准痕跡地從自己身下掃過,眸底慌了一瞬,才意識到她說得是前幾日在吳郡官署逃脫時受得傷。
搖了搖頭,韋允安看著她道,「無礙了。朱輕的人將我們帶走時,我不慎摔倒……」
他看著辛宜,微微側過臉去,似乎不忍在她面色暴露他的狼狽不堪。
他被門檻絆倒,正巧又遇見季桓的侍衛,肩膀處受了一刀。
若非他太過軟弱無能,又怎會護不住她和阿澈,叫她受盡屈辱。
他和老師發過誓,此生要好好待綰綰,不會叫她一直流淚,會護她一生一世。
他捧在手心裡的人,又怎捨得見她受到丁點委屈?
察覺她眸中的切切擔憂,韋允安輕咳兩聲,安撫道:「綰綰,我已無礙。」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顆顆淚珠從臉龐滾落,韋允安盯著她蒼白的容顏凝神怔愣,良久,嘆了口氣,默默走到她身側坐下,從懷中拿出帕子,替她擦著眼淚。
「你總是這般,不叫人省心。」話音依舊板正,卻叫人聽著心頭驀地一緊,辛宜也顧不得旁的,無處安放的思念纏綿許久,繞著她的心田,終於在此刻絢爛開放。
「安郎!」將臉埋在他的懷中,辛宜緊緊抱住了他,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清荷香。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可他們都告訴我,你……你不在了,我夫君不在了……」
仿佛她此刻像個被人欺負了孩子,壓抑許久的委屈與驚怕終於找到了停泊的港灣。
辛宜埋在他懷中,感受到了他的顫動與灼灼心跳,旋即起身,警敏地扯開他的領口,韋允安心中霎時一驚。
「綰綰?!」他想將衣衫拉回,但為時已晚。肩胛處的傷處依舊泛著絳紅,皮肉模糊。
「又是他做的?」辛宜眸中閃過一道寒光,聲音都帶著明顯的厭惡。
韋允安沒有回應。
他的沉默在辛宜看來就是應了。
「我不會放過他的……可安郎,你總說我不叫人省心……你……你才是那個不叫人省心的。」眼淚流得愈發洶湧,辛宜哽咽道:
「你又在作賤自己,為何不尋大夫看一看,好不容易讓我見到
你,若你……若你再出了什麼事,你叫我和阿澈怎麼活?」
韋允安知曉,她指得是他的「死」。
「抱歉,綰綰。今後不會了。」他依舊默默替她擦著眼淚,她哭得緊,他便默默擦著。
他並未透露宋崢的事。無論如何,是宋崢救下了綰綰,宋崢是為了綰綰作想。不管怎樣,宋崢都不可能害她。
「安郎,從城南巷逃出後,你去了何處?是如何躲過那瘋子的眼線?」辛宜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冷靜下來,林觀說過,只有一個時辰。
「就連我也以為,你……那瘋子說將你的埋在了兮山,我去兮山尋你……總歸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聞言,韋允安袖中的手猛地一頓,怔怔地看著她,又是一陣心疼。
「綰綰,此事說來話長……」
辛宜側眸看了眼漏滴,知曉時間緊張,她嘆了口氣,俯身靠近,雙手握著韋允安的手,目光堅定但卻又不安:
「安郎,你如實同我說,你和那些人做了什麼交易……會不會危及你的命?」
「那日你出現在官署,質問季桓,殊不知……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可知我在一旁坐立難安,生怕被那瘋子看出端倪,又迫害你!」
「安郎……」
目光已近似哀求,辛宜抓著他的手漸漸用力,「無論發生什麼,你永遠都是我的夫君,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頓時,韋允安眸光忽動,唇瓣輕顫,漆黑的眸子似乎有什麼在隱隱閃爍。
「綰綰,對不住,是我令你擔憂了。」他聲音哽咽,漆黑的眼眸落下一滴清淚。
「我用老師留給我最後的東西,換揚州世家,殺季桓,助你和阿澈脫身。」
「我……確實無用,叫你和阿澈平白受了那麼多苦……」
「不!」辛宜旋即捂住他的唇。溫熱的唇擦過掌心,隨著一起顫動的,還有他的心。
「安郎,你莫這麼說,再難我們都挺過來了……」
「只要你安好,即便你什麼都不做,我也是歡喜的,只要你在,你在我身側,我們一家人,回永安,或者去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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