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凝神,面上既無奈又陰沉。不肯吃飯,這便是為了牢里那位了。
可他著實沒有旁的辦法。
長指依舊不緊不慢扣擊著桌案,發出噠噠的聲音。季桓忽地抬眸,對上鍾櫟看來的目光。
「將她看好了,人沒了,我唯你是問。」
這個她是誰,鍾櫟心中明淨。好在那晚素問一直在他身旁,主上就算牽怒,也牽怒不到翠翠身上。
「喏。」
鍾櫟深深吸了一口氣,主上在乎夫人,夫人又在乎素問。希望,事情莫要鬧到那最後一步。
「慢著,將素問帶來,本官有些事問她。」
「喏——」忽地意識到不對勁,鍾櫟瞳孔猛地一縮,對上季桓那陰鷙的視線,聲音發顫。
「莫忘了,你是本官的人。」
鍾櫟頷首回應,當下他只能賭一把,有夫人在,翠翠就不會有事。若翠翠出了何事,夫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素問進來時,還有些恍惚。畢竟那是曾下令割了她舌頭的人,差點害死夫人的人,她不可能不害怕。
後脊出了層細汗,素問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他別再發瘋。
「夫人可有喜歡的吃食?
「男人正襟危坐,劍眉緊鎖,問出得問題令素問和鍾櫟皆大吃一驚。
不止是素問和鍾櫟,就連季桓自己,心下也止不住地驚愕,隨之而來是慌亂無措。
夫妻多年,他竟然不知曉她的喜好,她的口味,她的經歷。問出這個問題後,季桓忽地語塞,他好似,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在素問詫異的目光中,季桓道:「將你知曉的,盡數說與本官聽。」
素問終於送了口氣。上一次季桓見她,她還是佯裝被拔了舌頭,一字一句寫給他看。
「夫人自幼喜食甜,還有鮮活的吃食,比如河蝦,嫩筍,鱸魚……夫人不喜姜,不喜辣,不喜苦……」
「……」
季桓忽地語塞,又試圖遮掩眸中的無措,當即讓素問退下。
他似乎記得,多年前,他們夫妻尚在清河時,她端著一碗雪蓮燕窩羹滿心歡喜地過來尋他,卻被他訓斥責怪。
素問知曉的,也不過六年前的事,中間她與韋允安共同生活過五年……這五年空缺,他不曾知曉……
廣袖下的指節仍在發顫,季桓閉上眼眸,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莫說辛宜,他自己喜好何種口味,喜歡何種吃食,喜歡何種顏色,他亦不知曉。
於他而言,食物不過果腹之用。少時與阿母流落在外,他喝過河水,吃過草根樹皮……
不過為了苟活。
除了掌權,他好似也無旁的喜好。若有,那便是喜歡辛宜。
但,他恨得的事情恨得人卻多如牛毛,他恨季選,恨孫氏,恨季汐,恨韋允安,恨郗和……
恨辛宜……
心中又是一陣悸動,季桓冷笑著,搖了搖頭,也不讓鍾櫟跟隨,起身沿著青石小徑,默默去了府中西北角。
……
初春的夜依舊寒涼的緊,辛宜枯坐在窗台前,望著冰裂紋觀音瓶中錯落插著的兩支白山茶發愣。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她須得早做準備。吳郡多封一天,安郎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她須得救出郗和,須得安排好素問,她若走了,季桓那瘋子,指不定會怎麼折磨素問。
腹中的飢餓一陣接著一陣,辛宜撐著瘦弱的手臂,擰著眉心思量後事。
涼風忽地灌進來,將她耳畔的髮絲吹得起伏。辛宜抬眸,高大修長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未說話,也未讓人服侍,徑直將食盒放上桌案,端出幾隻碟子。
「綰綰,我陪你一同用膳。」
辛宜抬眼一掃,發現桌案上擺著清蒸鱸魚,筍絲炒肉,藏心魚丸湯並著水晶蝦仁,尤其是那蝦仁做得晶瑩剔透,淋著澆汁。
這些都是她所喜愛的,辛宜面色不顯,心底倒是冷笑。
季桓為她盛了碗藏心魚丸湯,無意間露出食指上凝了紅痂的傷口,約有指甲那般長,斜過食指。
湯飯盛好,辛宜依舊不為所動。男人眼底迅速略過一絲慌亂。
「待綰綰吃了飯,我自會放了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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