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用素問來威脅我?」女人嗓音嘶啞,仿如破了的風箱,「我告訴你,再也,不可能了!」
蒼白面上又哭又笑,因為牽動腕上傷口,又有不少血從腕上迸流,浸潤紗布,落在季桓的衣襟上。
「我死後,正好素問能隨我一起走,這樣,我們一家人就永遠在一起。有阿翁,有安郎,還有我的阿澈……」
說完這些話,辛宜再沒了氣力,身子下跌,男人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小心翼翼地攬著她的後背。
「不會的,綰綰,我們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我不會讓你死!」
辛宜的意識漸漸模糊,再醒來時,便是今日,感受到唇腔里一股濃濃的藥味,她皺了皺眉頭。
是啊,塵世流年,光陰正好,她還有安郎,阿澈,素問他們,她怎麼捨得死呢?
辛宜無奈了,她昏迷過去,定然是有人給她餵過藥。可他這般囚著自己,一時半會也不是個辦法。
辛宜動了動手腕,沒了昨日那般巨痛,她才舒了一口氣。堪堪側眸,視線里出現了一架燭架,鎏金燭架上星星點點燃著數支紅燭,將昏暗的室內照得恍如白晝。
辛宜抿了抿唇,剛欲起身,旋即有侍女過來扶她。
「夫人醒了,夫人許久未曾進食,可想吃些什麼?奴婢這去準備?」
辛宜默了一瞬,才道:「告訴他,我想吃他做的藏心魚丸湯,魚要他親自去震澤捉的白鰱。蟹,要東海中的青蟹黃。」
聞言,侍女面色僵了一瞬。要大人親自去震澤捉白鰱,還去東海捉青蟹?且不說吳郡封城,來往東海郡得一日,光是青蟹,現在也不應時,青蟹不出,要大人去哪裡捉?
不過這都與她沒有關係,侍女想了想,旋即去稟告季桓。
房內沒了人,辛宜撐著身子起身,她扶著拔步床,目光直直走向那燭台。隱秘的興奮直衝心頭,辛宜抬頭看向四周,地板房梁皆是木製。
霎時,她一個使勁,將那燭台推倒,金黃的火苗順著繫著帷幔的木柱,吞噬著擴大。
辛宜劇烈地喘息著,凝著那火苗不停向後退。真到火燒向眼前,她仍然無法避免地害怕,正如那日吳郡城中起火,她抱著阿澈,腿發了軟。
火勢越燒越大,而她卻又一次不爭氣地腿軟了,想退都退不得。
辛宜喘息著,跌坐在地上,依靠著雙臂後撐,慢慢挪開,遠離著火的地方。
同時,餘光時時留意著格門。辛宜皺著眉頭,將身上的外衫脫下,露出雪白的手臂和圓潤的肩膀。
身上只著一件小衣和下裙,辛宜抱著手臂看著那烈火蜷縮著。
烈火熊熊,很快就竄上了房梁。辛宜看著那火苗,悵然出神。
侍女過來傳話時,季桓聽了她的話,並未惱怒,反而送了一口氣。
不論如何,她終於肯吃飯了。就算她此刻想吃龍肝鳳髓,他也會想方設法地為她弄到手。
季桓本欲連夜去震澤,還未出門,一股濃煙穿進鼻腔。直到府中奴僕傳喚走水,男人當即大驚失色,慌忙撂下書冊趕向宣苑。
聽著瘋狂亂跳的心,一路上他都不敢停歇。越接近宣苑,濃煙越重,跨進垂花門,宣苑正房西側已燒了小半。
侍衛僕從前赴後繼地救著火,有侍衛在耳邊通稟,「大人,屬下幾次進去,想將夫人帶出來,夫人死死抓著柱子不撒手,屬下不敢——」
季桓面色蒼白,目光灼灼盯著那正房,不待侍衛說完,他猛地推開房門,也不管燒得正盛的烈火,直接繞到火勢最大的裡間。
「綰綰!」
地上的女人披頭散髮,跌坐在地上,一雙纖細的藕臂死死抱緊柱子。怔怔看著烈火灼燒著她的衣袂……
腦海中仿佛又什麼炸開,怒火與恐懼瘋狂交織著,與這烈火一同,狠狠灼燒著他的心。
男人當即上前,一把扯下那被灼燒的裙擺。又將身上的大氅脫下,裹在她身上,抱著她一言不發匆匆跑出了宣苑。
夜風吹拂,覆在身上的大氅被吹起一角,露出沾了黑塵的纖細腳腕。頓時,院中的侍衛僕從全部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季桓抱著人去了他住的前院,一路未停。
到了前院,男人緊緊抱著懷中的妻,依舊不肯鬆手。
前日跳河,昨日割腕,今日又縱火。他不敢放手了,更不敢讓她再離開他的視線。
他太怕了,她就像一縷飄浮在空中的柳絮,他永遠都握不到。
昨夜,趁著她虛弱昏迷,他一口一口地將藥渡給她。夫妻夫妻,本該要同甘共苦。
趕到宣苑,見她脫了衣衫,坐在房中看著烈火發愣,他的心在那一刻如同墜入冰窟。
她是真存了死志,這般外面的那些侍衛便不敢碰她,顧慮她的傷勢,膀肥腰圓的婆子更不敢隨意拉扯她。
她又想離他而去,就算去死,她也不肯同他在一起……
「綰綰,你到底要我怎麼辦才好?」他垂下眼眸,溫涼得唇瓣落在她的額角,混著另一滴溫涼,激得辛宜霎時猛睜雙眼。
二人旋即對上視線。
漆黑的眸中閃著恨意,辛宜想從他懷中掙脫,周身卻無氣力。
「綰綰,別丟下我。」將人抱得更緊,男人的唇貼在她的額頭上,漆黑的眸看著她,含著說不清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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