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濃怔怔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一步一步開了零點五倍速一樣挪進病房,看清周寂。
他的右腿打著石膏,額頭和胳膊都掛著深淺不一的傷口,身體憋屈地窩在病床上。
周濃的情緒一下就收不住,眼淚成串倏倏往下掉。
她很怕。
一路上都在怕。
就連得知自己差點陷入山火時都沒這麼怕。
她見過好多個模樣的周寂,意氣風發的,吹毛求疵的,行事果決的,嚴厲管教她的……各種各樣。
就是沒見過這麼狼狽的他。
他是多麼沉穩的人呀。
要不是因為太擔心她,怎麼會至於把車開那麼快。
她的眼淚突然就停不住。
周寂沖她抬了抬手。
她本能地走過去,在他病床旁邊坐下,也顧不上什麼潔癖不潔癖。
周寂像往常最常做的那樣,揉了揉她的腦袋:「笨蛋,哭什麼?」
冼舒華縮在丈夫的懷裡,看著一對兒女,也忍不住眼角濕潤。
周寂以前不是現在這樣的性子。
小時候的他愛說愛笑,跟個皮猴子一樣,經常領著穿著一身公主裙的周濃,逢人便炫耀:「這我妹。」
周濃那個時候就愛乾淨,嘴挑,下了雨路上稍微濕一點便不肯走路,吃點東西得哄半天。周寂非常慣著她,她不肯走,他就背著她走,她吃飯要靠哄,他就變著花樣哄她吃。周濃要什麼他想法設法也要給她。
但凡有人跟周濃說話聲音稍微重一點,他就得去跟人家上半天勁,有人欺負周濃,他追了人家七條街也得給妹妹討回來。
直到那年夏天,周彧淞和冼舒華回周家老宅。大人們都忙著去祭祖,把小孩留在了家裡。
周濃鬧著要吃李子,還非要抱著整個一起啃,周寂寵她,什麼都依著她,誰知道周濃趁著他不備,竟然直接一口吞了下去,塞到了嗓子眼,嗆得呼吸不過來,臉憋得通紅,怎麼也吐不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天下著大雨,家裡的大人不在,周寂連鞋都來不及穿,抱著她到處找鄰居求救:「救救我妹妹,救救我妹妹。」
還好鄰居及時將周濃送到了醫院。
冼舒華和周彧淞聞訊趕到的時候,周寂孤孤單單一個人站在急診室外,腳下已經被磨出血,看到他們,一臉無措:「都是我的錯,是我……我沒看好妹妹。」
周彧淞和冼舒華都抱著他,說不怪他,不是他的錯,是爸爸媽媽不好。
八歲的周寂,反抱住他們,哭得不成樣子。
後來他再也不敢縱容周濃了,特別是在周濃體質越來越差之後。他變得穩重、老道,像是一夜之間長大,對妹妹嚴厲起來。
冼舒華和周彧淞同他進行過一次談話。
他只說——
假如不能代替妹妹受苦,那就只能為她築起圍牆。
避免痛苦。
他要自己強大。
也要讓她漸漸強大。
他要為她遮風擋雨。
也要讓她,即使沒有他,也能自己規避風雨。
第53章 春日咬痕正文完。
周濃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抽抽噎噎地停了下來。
周寂最怕她哭,伸手輕輕擦去她的淚珠:「我又沒死。」
周濃髮泄完了,情緒慢慢地緩和下來。
周寂叫她:「小花豬。」
周濃拉起他的袖子就把眼淚往上蹭。
周寂措手不及:「誒……」
周濃:「人家都是小花貓,怎麼就你不一樣。」
周寂沒再說話,捏了捏她的臉:「去洗洗。」
周濃伸手要揉眼睛。
宋清霽站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見狀,攔下了她的動作:「出去洗手?」
周濃點了點頭。
宋清霽同周寂和冼舒華、周彧淞各自交換了個眼神,帶著她出去,站在窗邊吹風。
周濃指了指眼皮:「眼睛疼。」
眼眶紅彤彤的,還懸著淚珠,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宋清霽把她的腦袋按在了胸口:「閉眼。」
周濃在他懷裡休息了一會兒,拽著他的手指玩,描摹他的指骨:「當年你看著阿婆倒下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害怕。」
宋清霽說:「會。」
怕。
很怕。
這麼多人都在她還會怕。
更何況他那時候只有一個人。
周濃望著他:「你現在有我,有阿婆,還有『四五六』。」
宋清霽聲音極輕:「嗯。」
周濃:「改天我們去看看你媽媽吧。」
宋清霽:「好。」
她一直問他那天到底跟周寂說了什麼。
他說了:「你有多愛她,我就有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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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寂住院養傷期間,家裡的阿姨給他各種煲骨頭湯,周濃很有良心,給他送到了醫院。
她碰見了塗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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