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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站起身在兩人喝得差不多的茶碗裡再添上了鮮奶和奶皮子,倒上放了丁香的濃茶,再拿起開水沖淡:「喝茶,喝茶。」

熱乎乎、香噴噴的奶茶這會在巴特爾和阿塞的心裡透著涼。巴特爾雙手接過奶茶,手微抖。

這一句「以後再說」其實就是表態不同意,這是哈薩克族人說親常用來拒絕男方的委婉說法。

阿塞說親還是頭一遭遇上「不同意」,他挪了挪盤坐的兩條腿,臉上尷尬帶笑,試探著阿吉布:「阿麥爾是個好孩子呢。」

「我知道。」

「您是有什麼顧慮嗎?您儘管說。」

「沒有。就是,我們加依娜,我們不著急這事。來,喝茶,喝茶。」

阿吉布明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巴特爾和阿塞兩人失落地對看了一眼。他們都清楚,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這種事不是勸說得了的事。

巴特爾坐不住了:「您那裡也忙,那我們,我們就先回去了。」

「吃個午飯?」阿吉布客套。

「不了,不了。」巴特爾憨實地笑了笑。

兩個人走出門,葉麗扎跟著把禮物拿了出來,輕聲細語:「禮物我們就不收了。謝謝了!」

哈薩克族的規矩,不收禮物也意味著不同意。

看著兩人失望而歸的背影,葉麗扎挺不好受,問一旁的阿吉布:「你問過我們加依娜的想法沒有?」

阿吉布不吭聲,面色凝重。他一向就是自己吃虧也難以拒絕別人,但這是加依娜的終身大事,他不得已謹慎持重。

阿麥爾在氈房前的山坡上老遠就望到回來的兩人。馬背上的紅袋子顛簸著由遠及近,一點點放大,那般刺眼,這是他等來的答案。

他臉色發白,往後退了幾步,腳絆了一下發黃的雜草,差點失去平衡。轉過頭看了一眼氈房門口正埋頭洗鍋的阿迪娜,他拉起腿,拼命朝「依山」的方向跑去。

阿迪娜看到不對勁,對著他奔跑的背影喊了幾聲,沒叫住人,再一看,巴特爾和阿塞已牽馬走近氈房,兩個人無奈地對她搖搖頭。

加依娜帶著情緒忙到晚上很晚,等客人都走了,她躲進餐廳內里的小廳,看到薩雅發來的詢問信息,回了個哭臉符號過去,眼睛泛了紅。

阿吉布過來終於開口提起這事:

「對不起啊,加依娜,爸爸不能同意。」

「你該問問我的。」 加依娜怔怔地看著牆壁上掛著的一副喜慶的哈薩克族刺繡掛毯。

「我早就看出你們的心思了。我就是害怕他們上門的這一天啊。」

「為什麼?」

「婚姻大事,你該想多些。」

「該想些什麼?」

「加依娜啊,別忘了阿麥爾以前的狀況,他現在看著沒什麼問題,誰保證他的脊椎以後會不會又有變化?要是再變化,該怎麼辦?」

「怎麼變化,我都認。」 加依娜咬著嘴唇,眼裡噙著淚。

「以後的事情你現在認不了。他在『依山』做事,依山的情況你也知道,他們幹不了多長時間。那個尹山在這呆不長的,我看他今年都難熬過去,到時民宿門一關,阿麥爾又回到從前,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沒有。他以後也像巴特爾一樣去放牧?他那個身體,能承受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

阿吉布嘆了口氣:

「加依娜啊,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見過我們族裡哪個女人有回頭路?爸爸怕你苦啊。你該和你姐姐一樣,去城裡安個家。我以前和你說,我們再在這開個幾年店,我干不動了,就去縣城買個房了。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我和你媽媽都不忍心啊。」

「不,您想太多了。」加依娜搖著頭,眼淚啪嗒掉下。

深夜,阿麥爾坐在木屋基台上吹著冰冷的風。

薩雅和那泰昨天都下山了。「依山」這下子真是冷冷清清。諾大的曠野,只剩下兩個人和一條狗。

基台微黃的燈光照出了阿麥爾臉上的苦澀和頹廢。他回來後就一直坐這裡不吭聲。尹山沒問也知道什麼個情況。

「喂,你還記不記得一年前咱倆去頂山湖遇見的那場風暴?」尹山過來拉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

阿麥爾木然地點了點頭。

「現在想起來,好像那場風暴過後,很多事情都變了,變好了。我記得,遇風暴的那個晚上,咱們也是坐在木屋下聊起天。你知道那個晚上是什麼讓我想勸你去廣州治療脊椎的嗎?」

阿麥爾終於開口說了話:「是什麼?」

「是你眼裡的不甘心。」

第五十七章 披霞而來的那個人

「山哥,山哥——」

尹山在廚房做早餐,薩雅在外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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