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灰的屋宅看上去荒涼又落魄。
聞野沉默了片刻才緩聲道:「我來時,那個人拿著剛到手的錢正要出門喝酒,你寄出的信被那人隨手仍在門邊,母親無力阻攔他,卻是撿起信件寶貝似的收了起來,你寄出的信她都有收到,並非不想回信於你,只是她那時沒有辦法給你回信。」
聞野沒有細說,桑泠卻是能想像那般畫面。
她寄出的信毫無回音,她寄回家的錢財卻被那個人獨自占有拿去喝酒尋歡。
桑泠忽的想起前世聞野第一年遠行歸來後,她背著聞野偷摸出府給母親寄了些錢和一封信,回府時正好被聞野撞見。
如今想來,她那時壓根不擅掩藏,心虛得叫人一眼就看得出做了虧心事,聞野卻是沉默不語,沒有過問她任何話。
想來那時聞野便已是知曉,她寄出的信件和錢財不會得到回音。
他前去煙南狠狠懲治了那個男人,卻沒有辦法將她的母親帶回,也不知如何向她開口,她已無法再見到她母親的事實。
或許不知實情便是最好的保護,聞野用他的沉默換來了她前世僅剩不多的心理寄託,讓她一直有著與母親重聚的期盼,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叫母親知曉她當真過上了不錯的日子。
九月二十。
聞野向桑泠演示了從煙南返京是如何會經過欽春的。
還當真是一條順路的道,甚至方圓百里內,這條路上也僅有欽春這一處地兒能停留過夜。
再見孟圓時,她已嫁為人妻。
丈夫是個村子裡的農夫,為人憨厚老實,雖是多有木訥,但待她卻是極好的。
桑泠看著孟圓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僅有些怔愣:「你……這便要當母親了嗎?」
孟圓輕撫著肚子笑道:「我與我夫君成婚也小半年了,生兒育女不是極為正常之事嗎,你和阿野表哥也要抓緊時間吶。」
桑泠兩輩子都未曾生育過。
她與聞野的親密次數並不少,只是這事此前她未曾想過,後來也覺得順其自然便好,就是肚子自己一直沒動靜,哪怪得她不抓緊時間呢。
如此想來,桑泠忽的有些擔憂了。
前世五年她未生育大抵能歸結於自己和聞野的聚少離多。
可如今,且不說在剛成婚那會她便和聞野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待到現在,兩人從邊關北城重逢後,那事更是頻繁得叫她吃不消又拒不了這像是餵不飽的強壯男人。
但她月事卻是一直規律,肚子也絲毫沒有動靜。
該不會是她身子有什麼問題吧。
離開欽春時,孟圓熱情地送了不少白霜糕給他們帶在路上。
可桑泠卻是一點要品嘗的心思也沒有了。
啟程的馬車上,她抿著唇一路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開口幾次也沒得到回應的聞野終是耐不住被冷落之事了,一把抱住走神的人兒,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從欽春離開後你都魂不守舍的,是孟圓給你說了什麼?」
險些被桑泠推給孟圓一事還叫聞野心有餘悸。
那會桑泠是失了憶,卻保不准這會記起所有事之後又另有想法。
但被拉回神的桑泠卻是蹙了蹙眉頭,仰頭看向聞野,略有沉重道:「阿野哥哥,若是我不能生育,你可會覺得遺憾?」
聞野一愣,沒曾想桑泠沒頭沒腦竟是說了這樣的話。
而後他想起見到孟圓時她已有了身孕,這才反應過來緣由為何。
只要不是把他推開便好。
聞野微鬆了一口氣,笑道:「誰說你不能生育,莫說這等胡話,我於你也永遠不會覺得遺憾。」
「可是……」桑泠垂眸伸手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以往壓根不覺得,如今卻是多有擔憂,「你我成婚一年之久,為何我一直未能有身孕呢?」
聞野攬著她的手臂下意識有一瞬收緊,連帶著他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你想與我有個孩子嗎?」
桑泠輕輕點了點頭,忽的意識到或許又是什麼她一直不知曉的事。
「那我便把藥停了。」
「藥?」
話說至此,聞野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像是有些心虛,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別過頭去,才低聲道:「事態未定,我多有顧慮,心中本在掙扎猶豫著,便暫且未想讓你懷上孩子,若是待你有了身孕,我卻……」
桑泠伸手捂了他的嘴,不叫他將那些不好的可能性再道出來,但至此她也算是明白為何自己肚子一直沒有動靜了。
或許前世那幾年,也同樣是如此。
桑泠腦海中思緒轉了轉,明白一切緣由後,忽的又有了另一層擔憂。
她捂著聞野的嘴抬眸看了看他,不確定問道:「那是何藥,長時間服用可會對身子有所損害,若是如今停了藥,卻……」
聞野露出的一雙眼在桑泠的話語下危險地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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