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所有守在門口的人都看向了走出來的沈羨寧。
沈羨寧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眼睫濕潤,眼底充盈著疲憊和倦怠。
裴應忱走上前,關心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阿寧。」
沈羨寧掀起沉重的眼皮,原本已經不再掉眼淚的眼睛,裡面再次滑出了一滴透明的眼淚。
「裴應忱。」他用沙啞的嗓音本能地喊了眼前這個人的名字。
裴應忱心疼地摟抱住了他,「沒事的,我在,以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這是他發自心底的承諾,沈羨寧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在了裴應忱的頸側,漸漸打濕了他的衣襟,「阿忱,媽媽,我沒有媽媽了。」
他甚少在清醒的狀態下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裴應忱心疼得揪成了一團。
裴應忱抱緊他,剛要說話,便感覺到懷裡的人將所有力量都壓在了自己身上,他偏頭去看,沈羨寧竟然已經暈厥了過去。
「沈羨寧?阿寧?!」裴應忱將人攔腰抱起,守在身後的醫生全部擁了上來。
-
半個小時後。
病房安靜了下來。
整間病房安靜得只能聽見吊瓶滴水的聲音,還有病床上的人呼吸的聲音。
醫生說他是壓力太大,加上悲痛過度才暈厥過去的。
裴應忱坐在床邊,看著裴應忱消瘦的臉頰,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
沈羨寧一直很瘦,吃得也不多,一米八的成年男性,像他這個體重就是完全的營養不良了。
兩三周之前,於櫻的情況就越來越不好了。
現在去世,其實可以說是在裴應忱和沈羨寧兩人的預料之中。
可即便是預料之中,也不是誰都能夠一下子就接受的。
他幫忙將沈羨寧鬢側的髮絲撥開,露出了粉白的耳朵,此刻一滴溫熱的淚珠從他眼角滑下來,裴應忱下意識幫他擦走了眼淚。
沈羨寧已經醒了。
他嗅到了臉邊這隻手的主人身上的味道,很安心,也很讓他放鬆。
他抓著裴應忱的手,眼淚一直不停地往下滾。
過了好一會兒,沈羨寧才開口說:「媽媽走了。」
裴應忱喉結滾了一下,鼻尖莫名地泛了一抹酸澀。
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太苦了,好像就沒有幸福地笑過。
「不怕,以後我會在你身邊的。」裴應忱說。
沈羨寧沒有回應他的承諾,只是安靜地閉著眼,如果不是眼角一直往下滾的眼淚,裴應忱可能都覺得他已經睡著了。
-
兩天後。
於女士火化入葬了。
在陵園,沈羨寧跪在墓碑前,紙錢燒起的火勢很大,火光映在沈羨寧眼底,和他眼底的淚光混合了。
黃紙燃盡,黑色的灰燼被風帶起,越飄越遠,他穿著黑色的西服,領口別著一朵白色的花,讓沈羨寧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得不行。
偏偏天氣很不好,天空是黑沉沉的,吹著陰冷的風,下著牛毛細雨,裴應忱站在他身邊,為他撐著一把黑傘。
近一個小時後,他們才從墓園離開。
裴應忱開著車,撇頭看見副駕駛一臉頹廢的人,他稍微放慢了一些車速,語氣沉緩:「阿寧,你還好嗎?」
沈羨寧點了下頭,掀開已經幹得發裂的唇說:「還好,你不用擔心我。」
他聲音干啞得有些厲害,到了出租屋後,裴應忱去廚房給他燒了熱水。
等他回房間,便看見沈羨寧已經縮成一團,在床上睡著了。
沈羨寧住的地方不大,房間更小,兩個成年男性在這間臥室里,顯得整間房間又小又窄,還很破舊。
裴應忱第一次跟著沈羨寧來這裡的時候,甚至沒敢相信有人會擠在這樣狹窄的出租屋裡面。
他輕嘆了口氣,彎下腰將沈羨寧扶坐起來,小心把水杯湊到他唇邊,哄著似的說:「阿寧,喝點水再睡覺,唇都起皮了。」
沈羨寧沒有睡熟,迷迷糊糊間聽到了裴應忱的話,就乖乖張開嘴將整杯水都喝完了。
等他喝完水,裴應忱小心將他放下去躺在床上,正幫他蓋被子的時候,沈羨寧突然伸長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把將人拉倒在了床上。
葬禮這兩天,裴應忱幾乎陪著他忙前忙後,沈羨寧知道現在裴應忱也很疲憊。
「阿忱,陪著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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