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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星若臉上頓時露出被抓包的窘色,支支吾吾道:「我只是覺得是我把津延哥弄成這個樣子,想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

「他不會計較這種小事。」黎清敘狹長的眼眸若有深意,看得人心虛不已,「何況你是今晚的主角,不能輕易離場。」

「好啦,我知道了。」黎星若語氣泄露出一絲不耐煩,但又怕自己的目的太過明顯,只能收回腳步,打算一會兒找個機會悄悄溜出去。

津延哥性情冷淡,又總把他當小孩,他為此多加了點劑量,還找人演了剛才那出戲,可不能被別的事情打亂他的計劃。

此時,外面的雨終於停了,幾縷薄薄的雲浮上夜空,被風一吹,輕煙似的飄過,隱隱顯出半規月色的痕跡。

北城的夏季就是這樣。

雨來得迅猛,每次都摧枯拉朽一般,仿佛要將整座城市搖碎。

可一旦雨過天清,雲散霧斂,世界便呈現出水洗後的清透,連殘留在窗沿雨水啪嗒滴落的聲音都分外動聽。

江之遇就是在這時聽到一記好聽的男聲,問貴賓休息室在哪裡。

很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淡淡的顆粒感,從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入口處悠悠遠遠飄來,像風吹過夏日晚間的麥田。

他循聲望過去,不出意外是他等了一晚上的人。

還是那樣一副輕易吸引人視線的天之驕子的模樣,身上卻狼狽不堪,混合了潑落的酒水和奶油蛋糕。

男人一邊走在細軟的地毯上,一邊用紙巾擦拭西裝。

隔著不太遠的距離,能看到他指節修長、骨感,被細碎的光輝照得猶如冷玉一般。

眉心輕微蹙起,看得出很不適應身上的髒污。

可擦拭的動作又慢條斯理,在鎏金灑落的走廊燈影映照下,像一幅精雕細繪的浮雕圖。

江之遇怕再次錯失時機,連忙和身旁的同事說要去一趟洗手間,隨後朝男人離開的方向快步跟過去。

在走廊一個無人的拐角,他追上了那道身影,鼓起勇氣攔住對方。

「謝先生,您好,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嗎?」

謝津延轉頭,不期然對上一雙忐忑又有些期待的漂亮眼眸,誤闖入林中謹慎的小鹿一樣望著他。

看衣服穿著,是酒店的侍應生。

「抱歉,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謝津延骨子裡透著良好的教養,婉拒的話很紳士。

可仔細聽,就能分辨出他語氣中的冷漠和疏離,半掀著眼皮下的黑沉眼珠也不含半分情緒。

也對,這樣天生的上位者,怎麼可能會耗費時間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他說話這句話就抬腳離開。

胳膊突然被抓住。

抓著他的那隻手膚色細白,手背薄薄一層,淡青色的血管像畫筆在皚皚白雪上勾勒的幾筆黛峰,給人輕輕一捏就能破碎的錯覺。

力道卻出奇得重。

而且不知為何,酒店冷氣很足,涼絲絲的霧風自長廊壁頂上的冷氣口幽幽沁來,他被抓著的那片皮膚在質地輕薄的西裝面料下「騰」地如火燒灼。

謝津延停住腳步。

漆黑的眼底掠過一絲古怪、疑惑,還有淡淡的不耐和燥意。

他目光落在那隻手上。

這眼神看不出情緒,不見波瀾,卻像深潭底下藏匿的暗流,幽漆漆一片,隨時將人拖入無盡的深淵。

江之遇被盯得頭皮發麻,有點懾於男人渾身散發的冷厲氣息,身子不由得縮了縮,手上的力道也減了幾分。

可一想到自己輾轉千裡帶著昭昭來到北城,好不容易見到真少爺這位小叔,他又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江之遇於是再度握緊了手指,生怕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走開,沒注意到男人眼底的暗色陡然加深,墨色比剛才更濃。

呼吸也好像有一瞬錯亂。

「謝先生,你們謝家是不是三年前走失了一位小少爺,叫謝尋昭?因為一些意外,他被我暫時收養在家,現在我帶著他過來找你了。」

江之遇一口氣道明緣由,說完還不忘加了一句「我不是騙子」。

青年的目光太過實誠清澈,語速快了,那種南地吳儂的口音就更明顯,但不難聽,反而有種春日細雨連綿勾連的繾綣,輕聲糯語的,像在撒嬌。

謝津延這下不止胳膊被抓的地方在發燙,連耳膜和心臟都像是被什麼搔過,痒痒的。

他無視這種灼熱蔓延的燥意,黑沉沉的眼珠漠然注視著這個緊抓著他不放的漂亮侍應生。

半晌,冷聲道:「說完了嗎?」

江之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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