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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念猛地循聲回望,見到的竟是一副階下囚裝扮的父親。

往日青絲已變一頭白髮。父親那總是被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盤發此時沒了玉冠的約束,就這麼凌亂地散落著,依稀看得出昔日神采的五官也滿是落寞,眉宇間充斥著濃濃的悲哀和暮氣。

此刻他不再是榮耀滿身的威武大將軍,而是一名被迫與親生骨肉分離了數載的普通父親,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追問著自己孩子的下落。

父親是一開始便不願她嫁予蕭榮的,可拗不過她的堅持,嘴上雖然生氣地說著別想讓他為蕭榮登基出一分力這樣的話,可還是一次又一次對她的求情服軟,從而步步相幫。

在父親的全力幫襯下,蕭榮從一個失寵皇子漸漸嶄露頭角,獲得了滿朝文武的信任與青睞,也讓明德皇帝逐漸開始重用於他。

原本日子這樣一天天過下去倒也相安無事,蕭榮在一眾皇子裡愈發的才能出眾,儲君之位唾手可得,不假時日他登上大寶也是順理成章的。

可蕭榮卻偏偏連這都等不及了.....明德皇帝身體康健,要自然而然地繼位他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於是一日暮夜,竟被他尋得藉口,趁著許懷公務未歸向許之騁謊稱南郊有戰,騙得了兵符從而直入中宮。當場便狠厲地弒了君,後又假傳遺詔,一夜之間登基為皇。

滿朝文武但凡還有忠君之心者皆敢怒不敢言,所有人都知道夜裡發生了什麼,所有人又都不敢明言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聖旨上明晃晃地留著先帝的印璽,白紙黑字地寫明了先帝選定的繼承人就是二皇子蕭榮,無人敢辯。

倒是滿臉酒氣的蕭聞挺身而出,醉醺醺地當殿質問已經高高在上的蕭榮:

「父皇明明身體康健卻驟然駕崩,昨夜發生了何事你自己心裡清楚!你是成皇帝了...可從今往後,夜裡你可還能有一日安眠!!!」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蕭路狠狠捂住了嘴,強行拖走了。

皇位之上的陰狠眸子卻平靜得沒什麼波瀾,甚至還勾起嘴角笑了笑,說著一些不知者不罪的話,儼然一副明君模樣。

許之騁醒後驚聞一夜變天,滿懷的悲憤和自責致使他血氣上涌,兩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而後怒髮衝冠地進了宮,卻在杯酒之間便被已成皇帝的蕭榮奪了兵權。

不僅如此,他還下令隔斷了許念與將軍府的聯結,致使父女二人骨肉分離,咫尺天涯。

許懷得到消息後即使不眠不休地趕回京中,一切也已塵埃落定,只能在此後越發舉步維艱的處境中一次又一次地以命來維護許念的周全。

蘇若錦是早早便與許念決裂了的,聽聞此事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三天三夜未曾踏出房門。再出現時,眸中只剩下淡漠與疏離,仿佛整個世界已與她無關。

不久後蕭紫涵被賜了婚,在出嫁當日許念去送了,卻只得到了一個失望至極的眼神;蕭路和蕭聞等皇子也一個個的接連或被軟禁或被貶斥,與她至此陌路,再無交集。

她就這麼在後宮之中神志不清地過了好一段勾心鬥角的荒唐日子,對身邊發生的一切置身事外,恍若未聞......直至最後滿門被滅,真相大白,自裁於大雪之中,她都未能再見到父親和表兄一面......

此時此刻,是她第一次得見父親獲罪下獄後的樣子。

蒼老的根本不像是他。

她跌跌撞撞地朝父親跟前奔去,可無論自己如何呼喊,他都仿若未聞。

父親是在生她的氣,在怨她麼?

......是了,是該怨她的。

失魂落魄間,她看見父親抬起的晦澀眸子裡忽然閃爍起她熟悉的危險暗芒,他直視來權,再次重複之前的話:

「吾兒,何在。」

「父親......」許念在一旁紅著眼喊他,卻根本沒有任何人能聽見。

來權本不屑回答他的問題,昔日英雄不在,許之騁已淪為千古罪人,任他刀俎。卻在感受到眼前人不斷外露的威壓時,鼠眼中仍然閃過一絲嫉恨,嘴角挑起莫名的冷笑:

「呵,貴人當然在宮中伴君左右了...只是,不知過了今晚,她得知真相後還會否願意徒留人間啊......」

他的話音剛落,許念便從地上一躍而起,想親手將他拔舌抽筋。眼前卻只掠過一陣快影,後一秒骨骼斷裂的聲音便響徹牢房,尖細的慘叫聲驚起。

來權的四肢在頃刻之間便被許之騁大力震斷,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匍匐著,筋脈俱損,他的眼底才後知後覺地浮現出恐懼。

他怎麼忘了,眼前的人可是千軍萬馬見了都要望而生寒的威武大將軍啊...即使淪為階下囚,也豈是他這無根的走狗能折辱的。

許之騁掐著來權的頸脈,怒目圓睜,暴怒道:「你找死。」

來權只覺五臟六腑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全身已經痛到麻痹,痛到似乎所有的驚懼都通通消失了,他才幡然醒悟:原來今夜也是他的死期...主子根本沒想讓他活著回去......

他死一般的鼠眸望向臉色發青的許之騁,不知是不是痛傻了,竟開始大笑起來,笑得陰惻惻的,可把一邊的許念給噁心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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