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旬時,謝挽瑜在屋中憋得煩悶不堪,從前不覺枯燥,但見過院外風景,她的心不再安分地受限於此方小院。一夜,夜幕低垂,繁星閃爍,雪梓雪姝聽從祁懷瑾的吩咐,為謝挽瑜裹了里三層外三層,隨後在一聲驚呼中,祁懷瑾摟著她飛上了屋檐。
「挽瑜,你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獵戶星高聳於南天,浩瀚蒼穹之下,屋檐上的兩人顯得那般渺小。
「好美……」熒熒月光灑落在少女的臉頰上,如同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輝,羽化登仙之感如有實質,祁懷瑾恐慌得不能自已。
「懷瑾。」謝挽瑜側首時,見到的便是滿目瘡痍的清貴男子,後者顫抖地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
謝挽瑜沒掙脫,因為祁懷瑾在哭。
歲末臘月,天寒地凍,謝挽瑜病倒了。
自五月始,謝挽瑜每月服食一顆回靈丹,祁家僅存的六顆神藥消耗殆盡。冬月尚好,許是之前將身子養得康健了些,她並無其他不適,可臘八剛過,她一病不起。
早在六月,祁懷瑾派出了隱閣全部勢力,去尋找回靈丹的原料,可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他們翻遍了南疆的叢林毒沼,才得了兩株血竭藤;而為取千年首烏,祁懷瑾甚至派人去了晉朝皇室;可此外,那株世間罕見的紫藤花,生於萬丈雪山,隱閣的人闖了一趟又一趟,均是徒勞無功。
問騫勸他道:「家主,回靈丹於謝大小姐的病症,只有緩解之效,命由天定,她的身子早是強弩之末,破敗不堪,或許早些讓她……對她更好。」
祁懷瑾眼眶通紅,青筋暴起,他嘶吼道:「哪有什麼命由天定,挽瑜的命,我偏要與天爭!」
祁懷瑾將問騫留在謝府,帶著言風問劍離開雲州,去北方瓊山尋找紫藤花。離開之際,言風同他說:「主子,謝大小姐的身子恐撐不過來歲春日,您何苦跑這一趟?或許她更希望,您能留下來陪她。」
「不,我要去,若一月過去尋不到,我會回來的。」
尋一月,來迴路程兩月,這期間三月的光景,會發生何事?誰都說不準。
可,誰也不會想到,雲州到瓊山,快馬也要一月的路程,被祁懷瑾生生壓到了二十日,他的臉、手全部皸裂見血。只在瓊山腳下休養一夜後,他不管不顧地朝著瓊山深處去。
同月底,傅知許未留於謝府過除夕,在接到一封來自盛京的家書後,帶著兩個護衛前往南疆……
在瓊山上,祁懷瑾遇過狼群,掉過懸崖,許是蒼天有眼,正月末,在他雙眼近乎失明之前,一株迎風傲立的五瓣紫藤花被他尋得,他抱著裝有紫藤花的木匣又哭又笑,之後徹底陷入了黑暗。
言風和問劍輪流背他下山,於瓊山下為他求醫一事,被祁懷瑾拒絕。問劍在前,先送紫藤花回雲州,他則由言風帶著快馬加鞭趕回。
半路,經言風好說歹說,祁懷瑾終於在盛京停留一日,找醫師診治,其間遇一天潢貴胄,為他請來了太醫署醫正徐遠道。祁懷瑾感念恩情,但並未久留,繼續上路趕赴雲州。
三月五日,祁懷瑾與言風抵達雲州。服下半顆新煉製的回靈丹的謝挽瑜,在謝景珏的攙扶下,於謝府門前迎接。
比臘月時更瘦弱的謝挽瑜淺笑盈盈,「懷瑾,辛苦你了。」
「沒事,挽瑜你還好嗎?」已復明的祁懷瑾踉蹌著奔至她跟前,擔憂地詢問。
「嗯,好多了,你看我都能下床走動了。」
一側的謝景珏笑容苦澀,再有祁懷瑾早收到問劍的傳信,他對謝挽瑜的身子再清楚不過,可他不悔,若是能換得挽瑜的半刻安寧,他哪裡都去得。
自祁懷瑾回府,謝挽瑜日日待在苡瑜院中,每每走動時,骨骼與血肉之間的拉扯,讓她痛不欲生,但若不動,她能忍得住。
謝挽瑜坐不起身,只得斜臥在軟榻上,不能對弈,祁懷瑾便舉著遊記話本,同她講大晉風光、志怪俗談。
三月廿九,謝挽瑜十六生辰。謝家人在分別與她交談片刻後,紛紛離開苡瑜院,連往年習慣為她慶生的謝景珏也未言其他,將地方留給謝挽瑜和祁懷瑾。
當夜,祁懷瑾親自下廚,為她做了一碗長壽麵。
謝挽瑜滿心歡喜地接過,卻在吃了幾口後,突然口吐鮮血。蒼白靡麗的面容,讓祁懷瑾再忍不住,湧出的淚水一滴一滴砸在謝挽瑜的裙擺上。
「懷瑾,抱歉,浪費了你的心意。」
正在邊哭,邊耐心擦拭謝挽瑜唇邊血跡的祁懷瑾笑得無比難看,「沒事,我再為挽瑜重新下一碗。」
「不必了,我其實沒太大胃口。」近來,她時常吐血,且很難提起胃口,吃得一日比一日少,若非祁懷瑾在旁哄誘,她怕是會吃得更少。
「好,那我陪挽瑜說說話。」
雪梓雪姝在將碗筷撤下後,沒再進屋,而是在屋外守著。
靠在軟榻上的謝挽瑜,迷迷糊糊地盯著不遠處炸開的燭火,而祁懷瑾說的話,她聽得不太清晰了。好一會兒後,她偏頭看向雙目噙淚、神情哀戚的男子,聲音虛弱:「懷瑾,我們將婚約解除吧。」
此話一出,祁懷瑾哭得趴在她的肩頭,身軀戰慄,泣不成聲,「不,若謝挽瑜不在,祁懷瑾此生不會娶妻。」
謝挽瑜心酸地抬手,想安撫……她的好友,「懷瑾,我……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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