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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月從筆架拎起狼毫,蘸了些墨,洋洋灑灑寫著字,沒抬頭盯著許南清,語氣卻涼如外頭正刮著的夜風。

「不必急著走,本宮說懲罰到時了麼?」

許南清被他一來二去折騰,沒脾氣了。

「那您打算再罰多久?」

寒山月聲線平穩,絲毫看不出是否動了氣,「何時本宮處理完,你何時走。」

「殿下,您饒了我罷,明日一早便要啟程,我今夜睡得這般遲,明日怕是不好上路啊!」

許南清被困意折磨得難受,哈欠一個接一個,生理性淚水不自覺溢出眼眶,順著臉頰往下。

「……哭了?」寒山月擱下手中奏章,抬首望向許南清,將狼毫放回筆架的動作都輕了幾分。

許南清一聽他語氣鬆動,頓時明白這是個開溜的好時機。

她心裡念叨著「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指尖一下揪住手臂內側的軟肉,咬牙用力擰。

指甲嵌進肉里,麻布摩擦皮膚,火辣辣發痛,淚水如期而至,從眼尾緩緩滾落。

許南清咬著唇不吭聲,卻無聲勝有聲。

寒山月眼底罕見閃過絲驚慌,他不再端坐,而是扶著桌沿站起,垂首望入許南清不斷落淚的眼裡,指腹覆上她臉頰。

「抱歉,讓你受委屈了。」他才抹去一滴淚,又一顆水珠滾落,好似擦滿盈的水窪內壁,怎麼擦都擦不干,「你,你回偏殿休息去罷。」

指尖淚珠滾燙,寒山月難得結了巴。

聽見「准許離開」的命令,許南清心中雀躍,表面卻不敢顯露一絲一毫,她只怕自己悲傷演繹得不夠到位,一說話便要破功。

「稍等。」她正要「黯然神傷」緩緩退去,忽地被寒山月叫住,「本宮送你回去。」

寒山月同行,豈不是意味著她要裝一路?

「不用麻煩殿下。」許南清淚流久了,乍一開口,聲音聽著沙啞異常,「我一個人就行。」

寒山月似乎怕極了他再說幾句,她又哭起來,薄唇微啟,卻緩緩抿上。

「路上小心。」

她前腳剛離開,他便喚向陽跟了上去。

許南清深知整個東宮都是寒山月的,她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被他人見著,傳入寒山月耳內,謹慎維持著落淚姿態,去外頭牽烈風。

「嗷嗚。」許是察覺許南清情緒低落,被栓久了的烈風沒有大喊大叫,而是輕輕蹭她裙擺。

溫熱又毛絨的觸感順著衣裳傳來,許南清心裡一片柔軟。

不想讓烈風擔心,她抬手抹了下淚。

「沒事,沙子進眼睛了,我們走吧。」她解開綁在樹樁的狗鏈,揉揉烈風腦袋,帶它回了偏殿,將東西收拾完,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翌日,艷陽高照。

許南清一夜無夢,一早便爬了起來。

她拎著包袱來到前院,正見李順在指使人將行囊往馬車上搬。

「殿下,您真不打算讓老奴跟去麼?邊境苦寒之地,您得多留心才是。」

「有向陽伺候,用不著你。」寒山月並未掩蓋對李順男不男女不女狀態的嫌棄,但也沒有多說,只點到為止,「你不好帶出去。」

李順不再討罵,只垂首應「諾」,「您說的是,老奴謹遵您吩咐,在此候您歸來。」

許南清默默將自己不算沉的行囊搬上馬車,一看出行陣容,傻了眼。

人三個,狗一隻,馬四匹。

向陽駕車,她和一人一狗還有行囊擠一車。

敢情寒山月這回是要輕裝上陣?她還以為他要擺足太子架子,一路大搖大擺北上。」

你過來,「寒山月拽著狗鏈,將烈風一下扯上馬車,隨後沖許南清招手,「你也是。」

「嗯?殿下,這恐怕不合規矩。」

許南清在寬闊馬車上找了個位置坐好,才覺得不對勁兒,起身要走,可扒著馬車簾邊,又一時想不出她能換乘什麼交通工具。

「路途遙遠,你是要走過去?」

寒山月拍了拍烈風腦袋,烈風往前竄,一下堵住她要出去的路。

「莫道『男女授受不親』,這馬車裡,不是還有隻狗麼?」

許南清向來不愛自討苦吃,她愣了一瞬,很快便想通了。

也罷,與其苦哈哈地在馬車邊緣跑,還不如坐這個豪華四驅馬車擼狗。

許南清甫一坐穩,馬車便朝著城門方向去,待許南清又一次吹到京郊的風,才反應過來她還沒與公主道別。

不過總能再見,寒瑤也曉得她要回鄉探親,她不道別,問題應該不大罷?

或是不願被他人窺探,馬車全速行進,但帘子緊閉,寒山月支著頭翻書,儼然一副少爺的模樣。

覺得和他對視尷尬,她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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