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就是睡在這裡,也許翻身時,他的手還會碰到這紗簾……
黛玉的手如受火灼一般,收了回來。
白蘭微微一笑,過來替她整理了衣衫,拿了塊新帕子給她,又將床鋪平展一番,輕拉杜鵑道:「咱們走吧!」
兩個姑娘相視一笑,輕靈靈地收拾了糕點,換上熱茶,將合卺酒溫熱擺好,與黛玉打聲招呼,悄悄退出去了。
「吱呀」一聲,房門關上,黛玉又開始絞弄新帕子了。
風淡月輕,樓下人聲漸消,有腳步聲緩緩而來。
有人說話,似是哪吒,又似是梅山兄弟中的一個……
她有些眩暈,聽得已不甚真切,帕子絞纏在指尖,卻阻不了一陣陣輕顫。
引著天雷打上天庭時,她也不曾這般心跳如雷,指尖發顫。
有御風而上的聲音,然後,房門再次打開了。
酒香裹著梅香,乘著清風先行撩動了紗簾。
腳步聲不疾不徐,端正有禮,是他!
黛玉頃刻屏住了呼吸,那腳步聲卻拐了個向,朝著桌邊走去了。
想是要去拿那如意秤,來挑蓋頭了。
鴛鴦於飛,畢之羅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
描寫婚嫁的詩詞在心頭溪水般流淌,卻沒有一句告訴她接下來會如何?
女祖師修身自持,所知不過陰陽五行,修身養氣。
而前世今生,黛玉做的最出格之事,不過是讀了《西廂記》、《牡丹亭》
嬌羞花解語,溫柔玉有香,然後呢?
她與楊戩已是心意相通,尚且這般緊張無措,那些盲婚啞嫁的父母之命,又該是如何茫然慌亂?
曾無意間聽說,新婚夜女子多半會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神思慌亂間,腳步聲過來了。
楊戩素來清冽的嗓音,似乎也有些異樣:「妹妹,我要拿去這蓋頭了。」
黛玉輕「嗯」一聲,繼而開始懷疑這一聲是否實際出現,也許她只是在心底答應,二哥並未聽見……
碧玉如意稈,輕輕挑開龍鳳蓋頭一角。
暖黃燭光下,玉人盛裝打扮,燦若桃花,眸光流轉,含羞帶怯地望過來,又受了灼燒般垂了下去。
楊戩忐忑了一路的心,忽然靜下來了。
新娘子這般懵懂無措,新郎官就得沉穩可靠,即便對於新婚夜,他也只是悄悄翻閱過些市坊書籍。
楊戩清咳一聲,從桌上端來合卺酒,挨著黛玉坐下,遞給她一杯:「咱們同飲一杯吧!」
黛玉接過來,正要放到唇邊,又被楊戩阻住。
「且慢,」他胸有成竹地道,「合卺酒是有講究的。」
楊戩拉起黛玉的玉腕,與他的挽在一起,自信地道:「要這樣喝!」
咚,兩人的頭撞在了一起。
酒液潑灑出來,濕了一對新人的衣襟。
黛玉噗嗤一笑,楊戩也撐不住笑了,又心疼地用掌心替她揉著。
半晌的提心弔膽盡皆消散,兩人相視大笑,覺得對方一樣的傻。
白膩額頭染上薄紅,幸而並不嚴重。
黛玉舉起酒盞,送到楊戩唇邊。
楊戩俊顏緋紅,輕攏妹妹的手指,舉起一飲而盡。
沾酒的唇,拂過持杯的纖纖玉指,黛玉垂下眼眸,將手中殘酒放到唇邊。
楊戩止住她:「沾下唇就是了,你喝不慣的。」
黛玉莞爾一笑,放到唇邊,一點點喝盡了。
新婚之夜,自然與旁日不同。
楊戩懂了,他微微一笑,接過杯子,與自己的雙雙放到案几上,展臂攬住她:「可想用些糕點?」
黛玉偎在他懷裡,乖巧地搖頭:「吃過了。」
楊戩溫柔得有些小心翼翼:「那,咱們安置吧?」
「嗯,」黛玉坐直了些,賢惠地回身去拉細綢軟被,聞到身上酒味,又道:「我須得換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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