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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聞聲趕來時,只見滿屋酒氣,房內家具無一倖免,砸的砸,損的損,毀的毀......

她素來懂事的長子柴世安歪在榻上,舉手叫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武松頭朝地、腳朝天靠在另一頭,拍著胸脯相和,聽到有人進來,不耐煩地回頭道:「誰打擾老子們喝酒?!」

見是柴家嫂子,他的酒猛然醒了一半,這是在別人家客居,看他都做了什麼?

鳳姐神色不變,先上前看了柴世安,髮髻散亂,衣衫不知被什麼劃破了好幾處,早就沒了往日的斯文公子模樣。

看見母親,他嘿嘿一笑,扯著身上破衣道:「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鳳姐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小小年紀,喝什麼酒!」

聽得她有責罵之意,武松先把頭低了。

鳳姐將柴世安扶起來靠在榻上,轉身向武松道:「還有你,身上的衣服和傷怎麼回事?」

她不待兩人回答,快步走至門口,叫道:「平兒!叫幾個麻利的小廝,來給這兩個醉鬼洗臉換衣服擦藥,再讓人煮濃濃的醒酒湯來!」

武松心下雖慚愧,奈何身子已醉得發軟,被小廝們伺候著收拾了,與柴世安並肩擺在床上。

鳳姐走過來,輕輕給他們拉上被子,嘆道:「這麼大的人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她的責怪與嘆息都是這般自然,武松聽了,鼻頭忽有些酸酸的。

次日醒來時,房內已被收拾整齊,換上全新的家具,柴世安躺著的那邊已沒了人。

武松躊躇半晌,還是決定去向柴家大嫂請罪。

他住的院子離柴進夫婦住的內院不遠,大門敞開著,遙遙看見柴家大嫂正與她的兩個姐妹一起做針線。

柴世安昨日喝的酒少,這會兒坐在廊下,撫著腦門吵頭疼。

不管多麼矜貴懂事的貴公子,在母親面前,總還是可以撒嬌的。

武松垂著頭走進去,忽然怔住,柴家大嫂手中縫補的,正是他昨日練醉拳被家具劃破的衣衫。

鳳姐見他進來,手下仍飛針走線,自然然地笑道:「二郎來了!」

她向旁邊石桌上一努嘴:「喏,那邊兩碗酸梅湯,家裡的祖傳秘方,解酒後頭疼最得力。晾得剛剛好,你們一人一碗!」

春雨已住,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石桌上,兩碗熬製得鮮亮濃郁的酸梅湯,溫溫地冒著熱氣。

熱氣氤氳,熏得武松眼角也濕了,他垂下頭,不經意間瞥見柴大嫂已縫好了手中衣衫,順手疊起,擺進旁邊小竹筐里。

自幼沒了父母,由哥哥粗糙拉扯長大的武松,忽然想到昨日柴世安醉中念的詩:「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他仰頭望天,春光明媚,一切剛剛好。

第152章

武松心下感佩,自此對鳳姐愈發敬重,對柴世安更是當作自家小輩一般疼愛。

鳳姐原就有著七竅玲瓏心,經過前世抄家入獄磨難,對人心的掌控愈發爐火純青,拿捏初出茅廬的武松易如反掌。

她心知這樣的人對金銀權位並不戀棧,要的就是被信賴、被善待、被人高看一眼。

雨季過後,鳳姐大大方方將東莊交給武松掌管,讓他做了莊主,全權負責訓練莊客、清收租米、接待來往好漢......

武松年輕氣盛,又愛喝酒,醉後打罵莊客,高興時一揮手免了數十貧戶的租子,大把送金銀給看順眼的好漢,皆是常事。

本來在此管事的賈都管心生不忿,多次找鳳姐告狀。

鳳姐並不理會,反把賈都管罵了一通:「武叔叔既拜了大官人為兄,便是我們的骨肉兄弟,免自家的租子,送自家的金銀有何要緊?」

這一番話有意無意地傳進武松耳朵里,引得武二郎灑了幾滴男兒淚,此後做事愈發勤謹,直將鳳姐當作自己的親姐姐一般看待。

如此過了三個多月,季節由春轉夏,柴進、柴世運照例送來了書信。

他們父子出一趟門,幾乎每個月都要送兩、三封信來,柴進的不過是交待下行程、問下家中平安。

柴世運的書信幾乎可看作一篇遊記,如何與宋押司在鄆城喝酒吃茶,如何在東溪村結交晁保正,甚至跑到石碣村同阮氏兄弟撈魚賭錢。

他倒是十分放得下架子,換上麻布衣,戴上草氈笠,與阮家兄弟水裡來風裡去,學會了諸般水中本領,還送了一些親手曬的小魚乾給鳳姐。

如今梁山泊歸林沖掌管,並不禁止漁民到水泊里打魚,柴世運與阮家兄弟自在逍遙,收穫頗豐,打到了數十條金色鯉魚,養在大水缸里送往柴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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