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外頭傳來寧國公主落輦的聲音,他又轉身進去通稟。
寧國公主來得急,髮髻上連首飾都寥寥無幾,她在公主府得知弟弟和明思鬧了矛盾,哪還顧得上梳妝,隨便披了件衣裳就趕進宮了。
進了書房,瞧見弟弟,她心中大驚,雖早知弟弟心儀明思,可這是鬧了多大的矛盾,才能讓意氣風發的弟弟顯露出一副頹敗之態?
上一次見他這副樣子,還是她出嫁時。
「皇姐。」裴長淵深吸了口氣,將情緒壓了下去,放下金簪起身。
「聽聞你與明良媛吵了起來?」寧國公主上前,瞧見弟弟這般心疼是難免的,但還是為明思說話,「她有著有孕,你何不退一步,讓著她一些。」
裴長淵微微低頭,不敢看皇姐的眼睛,「她怨我瞞著她平南公的死訊。」
「唉,我早知你是瞞不住的,一開始能鬧這麼大,定然有背後推手,」寧國公主拍了拍弟弟的胳膊,勸他,「既是你先瞞了她,你稍稍忍讓就是,不論別的,她是你孩子的娘親,也是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多麼美好的詞啊。
可是皇姐,她不喜歡我,從頭至尾只是利用罷了。
裴長淵薄唇翕動,就在這句話即將脫口而出時,他又咽了回去,「她說為了平南公,寧願捨棄這個孩子。」
不能讓皇姐知道,否則皇姐會對明思有芥蒂。
「嗐,我當說了什麼呢,」寧國公主鬆了口氣,「她在氣頭上,這種話你也能信?你是不是傻啊。」
寧國公主看著這個弟弟,在朝堂上政績斐然,是個成熟穩重的儲君,可在感情上,他卻是個新手,他遇到明思時,自己不在他身邊,母后也去了,哪有人教過他呢。
「明良媛是孩子的娘親,她辛辛苦苦懷胎八月,世間沒有人比她更愛這個孩子,這種說不要孩子的話定然是氣你的。」
裴長淵沉默了,食指指腹不斷摩挲著玉扳指,說捨棄孩子是氣話,說不喜歡他,也是氣話嗎?
「這肯定是氣話啊!」寧國公主篤定道,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當初母后仙逝,我卻有著身孕,不宜長途跋涉回京,你姐夫為著孩子勸我,我也說過這般氣話,可後來孩子沒保住,我哭得比誰都傷心。」
想起往事,寧國公主心痛不已,因此愈發不希望弟弟重蹈覆轍,苦口婆心地勸:「她重視父親,這是純孝,與你是一樣的,孩子眼看著就要生了,你與她犟,若是她和孩子出事,你遲早要後悔。」
寧國公主千里迢迢遠嫁,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也沒有人教她該怎樣去處理夫妻感情,因此和穆川他爹鬧了好些回,但十年轉眼就這麼過來了,感情越發濃郁,她吃過的苦不想弟弟接著吃。
「你既喜歡她,何不心疼她,明良媛父親去世,本就難受,你再和她吵,她豈不是更傷心?你堂堂兒郎,讓一讓心儀的姑娘有何不可?」
寧國公主今日是當定這個月老了,嘴皮子險些磨破,話里話外都是明思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明思才是她妹妹呢。
裴長淵聽著皇姐絮絮叨叨,也不知聽進去多少,滿腦子都在想,她的傷心有一分是為著他嗎?
「主子,您別傷心了。」
風荷苑內,范嬤嬤等人也要說的嘴唇起皮了。
「奴婢看得出來,您對殿下有意,何苦說那般話,傷了彼此的心。」
范嬤嬤好歹也多吃了幾十年的飯,不是空長的年歲,明明兩個主子那般要好,彼此有情。
當初明良媛得知平南公有洗刷冤屈的可能,無論她怎麼說,明良媛都聽不進去,急得上火,後來殿下讓她別急,她很快便平靜下來。
明良媛把殿下推回古拙堂就寢,自個卻睡不著,殿下一來,她很快就入睡,再沒提過讓殿下回古拙堂安寢的事。
若是明良媛對殿下真的無情,那這些依賴又算什麼呢?
明思伏在案上,淚水打濕了衣袖,此時此刻,已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是哭父親去世,還是哭她與太子算是走到頭了。
歷經艱難才走到這個地步,眼瞧著一切唾手可得,她卻親自推了出去。
當初入宮時,她不是告誡過自己不該貪求,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她明明是記得的,怎麼現下又要貪心呢?
太子在意她的孩子,她應該高興啊,還在執著什麼呢?
人心不足。
蜜糖亦是砒\霜,嘗過甜頭,便是入骨的痛苦。
「姑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瞞您了。」
銀燭一邊抹著自己的眼淚一邊勸明思,「殿下也是擔心您的身子,小主子八個多月了,您多辛苦才將他養得這麼大,怎麼能捨棄呢。」
方才腹中撲通的孩子,現下卻格外安靜,明思一隻手搭在隆起的腹部,怎麼都察覺不到他的動靜。
明思想起當初太子說過,孩子是能感知外界的,若是父母不期待孩子,興許孩子也會離去。
寒意從脊骨往上爬,明思用衣袖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啞著嗓音說:「去把柳太醫喊來。」
孩子不能有事,這是她的孩子,父親沒了,她不能連孩子也失去。
「是,柳太醫就在外邊呢,奴婢這就去。」范嬤嬤見明思有了反應,幾乎是跑著去喊人的,生怕慢了一步。
柳太醫等了老半天,要把頭髮給急白了,神仙打架,殃及池魚,生怕明良媛有個好歹,殿下怪罪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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