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宴是,裴鈺清也是。
一個動刀子,一個玩心眼子。
若不是這個看似溫柔如水的男人授意,她相信陸子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辦法通過層層府兵闖進這間新房。
弄這一幕是想做什麼?
謝晚凝深吸口氣,又惱恨又煩躁。
勉強控制了心情,看向執著等答案的陸子宴,道:「我為什麼要出去?」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若是想來討杯喜酒,該去前廳,新房不待男客。」
陸子宴眼睛極緩慢的眨了一下,看到女郎身上也已經換下了喜服,他的眼神暗淡下來,像是終於支撐不住,膝蓋猛地一彎,手握長槍,單膝跪在了地上。
「晚晚,跟我回家,」他執拗的朝她伸手,「我知道錯了,你想怎麼罰我都認,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伸出的手,只差一點點就能觸及她的長裙。
一旁瞧不出神情的裴鈺清脊背瞬間繃緊,垂眸直直的看著那隻手。
第82章
謝晚凝一直知道,陸子宴的手也很好看,指骨修長,手掌寬大,瞧著就很有安全感。
可這會兒,他伸過來的左手上滿是鮮血,那些鮮血是順著手臂上的傷口流淌下來的,黏膩,鮮紅。
這隻手,毫不猶豫的握住她的裙擺,一點一點將她的衣裙染髒。
口中一直執念般說著那句「跟我回家」。
看著跪在她面前,渾身浴血的男人,謝晚凝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但她知道她心裡其實很不好過。
她曾經想過,夢裡的陸子宴對她那麼不好,他就是死在她面前,都是活該。
她絕不會為他流一滴淚。
可這會兒,他甚至已經渾身浴血跪在她面前,可她卻並沒有大仇得報的舒暢,反而一顆心揪起,隱隱有些悶疼。
一起長大的情意做不了假,她就算再想同他恩斷義絕,也好像沒辦法做到眼看著他卑微狼狽,自雲端跌入塵埃。
陸子宴怎麼能軟弱祈求別人,他應該是傲然臨世,威風凜凜的。
謝晚凝眨眨眼,忍住鼻腔的酸澀,又想起了夢裡那個眼眸死寂,直直盯著她舊衣的陸子宴。
……她真的做錯了嗎。
或許她不應該急匆匆嫁人,起碼給他留一個緩衝時間,等他們兩人的感情徹底了斷了,再去談其他。
可要不是他屢屢逼迫,她又怎麼會……
靜靜的看了會被他緊握的裙擺,謝晚凝緩緩蹲下身,同他平視。
沒有冷嘲熱諷,沒有不耐厭煩,她眼神平靜,像是面對一個熟悉的朋友。
「陸子宴,」她輕聲喊他的名字,就連語氣都很輕柔,「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就這麼執著於我,畢竟這些年,你對我們的婚約並沒有多上心,但我們真的回不去了,你接受現實吧。」
「上心的,我一直很上心,」握住她裙角的手向上,這回握住了她的手腕,陸子宴顫聲解釋:「只是我好面子,不想讓人覺得我貪戀兒女情長,……我錯了……我以後不死要面子了。」
他似乎委屈極了,『哐當』一聲,就連右手一直握著的長槍都不要了。
兩隻手一起握住女郎的手置於唇邊親吻,語帶控訴:「臨近婚期那些天,我一直都數著日子過的,你卻說退親就退親。」
謝晚凝手指蜷起,下意識想抽出來,聽見他後面的話卻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武原侯府後花園,薔薇花牆旁,陸子宴在聽說她要退婚後,曾冷聲斥責過婚姻不是兒戲,還有五十一天就是他們的婚期,讓她不要鬧性子。
當時還不覺得什麼,可這會兒在他的這番話下,才反應過來。
他說的或許是真的,他真的在每日數著日子過,期待著婚期。
……這算什麼事?
明明他也喜歡她,明明也對婚事上心,明明沒有什麼外室,沒有碰過別的女人,可他卻能說出那麼多狠心的話,叫她徹底冷了一腔炙熱的感情。
她還記得那日發現夢中一切為真,又聽聞他聲聲質問時的心涼。
如果說是年少愛面子不懂得討好自己的愛人,那麼為什麼她就可以做到義無反顧,坦然承認自己心意,帶著滿腔真心去追逐自己喜歡的人呢。
只要定下了婚事,她就不曾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還比他小兩歲呢。
久違的酸澀之感再次襲來,謝晚凝吸了吸鼻子,搖頭道:「晚了,我已經嫁給了別人。」
「還不晚,」陸子宴捧住她的手,臉埋入她的掌心,聲音沉悶:「只要你跟我回家,永遠都不晚。」
男人滾燙的吐息配合著新冒出來的胡茬刺的手心有些癢,謝晚凝眉頭一皺,張嘴欲言,又感覺到有液體流順著掌心流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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