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時立在梧桐樹下,腳下是一片枯黃的梧桐樹葉,背景是陰沉的天空,而他定定的看著這邊。
隔的太遠,謝晚凝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心口卻控制不住猛烈跳動起來。
不知怎地,這一刻,她想到他們的初次見面。
朱雀街上,他一襲青色長袍,玉樹臨風,潔淨如玉,只站在那兒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而現在,他姿容依舊絕世,一如初見時那般風姿秀逸,看著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但整個人卻都融進這蕭條的秋色中。
黯淡、無光、似失去所有色彩。
心口有些悶疼,謝晚凝下意識站起身。
隨著她起身的動作,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再無任何遮掩,裴鈺清瞳孔猛地一縮,身子微微一晃,險些站立不穩。
一旁的謝衍譽扶了他一把,壓低聲音道:「晚晚即將臨盆,事已成定局,再難更改,長卿切記,莫要刺激她。」
說話間,那邊的姑娘動了,抬步朝著這邊走來。
季成風眉頭微蹙,伸手想去扶她的手肘,又覺得此舉不妥,便喚來一旁的丫鬟。
不過猶豫幾息的功夫,裴鈺清已經到了近前。
他看著面前一身素裙,腹部隆起的姑娘,眼眶漸漸紅了。
「晚晚…」
謝晚凝低著頭,雙手扶著肚子,羞愧的不敢看他。
聽見他喚自己,眼睫微微一顫,小聲道:「…對不起。」
她想過很多次,若是再見裴鈺清,他們彼此會是何等模樣。
卻從沒想過會是他不遠萬里尋來,而她身懷其他男人的血脈,即將臨盆。
真的,愧疚與自責的情緒幾乎要將她毀滅。
憑她帶給他、帶給沛國公府的羞辱與傷害,足夠以死謝罪。
一句對不起又算什麼。
可她的話一出口,身量修長的青年卻再也按捺不住,唇猛地一顫,「別說這樣的話。「
他伸手握住她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顫聲道:「那夜船上如此驚險,晚晚,你可有受傷?」
第256章
沒有指責,沒有怨怪,開口就是關懷,讓謝晚凝鼻尖驀然一酸。
她輕輕搖頭,因為愧疚,眼眶凝聚起了水霧。
謝衍譽和季成風已經退了出去,連帶著伺候一旁的幾位婢女也輕手輕腳的離開。
偌大的庭院內,只剩他們二人。
裴鈺清想抱抱她來著,但她的肚子實在太大了,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別站著了,」他嗓音有些嘶啞,扶著她慢慢坐下後,問:「幾個月了?」
真是荒唐的一幕。
他們曾是夫妻,甚至上一次見面時,還耳鬢廝磨,濃情蜜意。
結果再一次相見,她腹中有了別人的孩子,而他能這樣平心靜氣的問,腹中孩子幾個月了。
謝晚凝咽了咽喉嚨,乾巴巴的答了。
看出她的無地自容,裴鈺清輕輕嘆氣,小心的握住她的手,道:「不怪你。」
話落的一瞬,謝晚凝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決堤,情緒也有些失控,一邊哭,一邊不斷說著對不起。
裴鈺清從沒見過這個驕縱的姑娘如此哭過,頓時有些慌張。
「別哭了。」他抬手拭去她的淚,可她那雙素來明媚張揚的杏眼這會兒跟個瀑布似得,根本止不住,哄了兩句,實在沒了辦法,只能幹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將她的臉摁進自己的腰腹。
「真的不怪你,」他聲音壓的很低,就像怕嚇到她,溫柔的很,「你一個小姑娘,那樣的境況下,無論出了什麼事都不怪你。」
甚至都不能怪陸子宴。
若沒有陸子宴,他的晚晚這會兒已經被擄去了金國。
雖然他對陸子宴說的義正言辭,道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對方。
但只有裴鈺清自己知道,他有多痛恨自己的無能。
但凡他再狠心些,但凡他不被拖住,如約在三月內回京,他的晚晚就不會經歷這一遭。
不會被金無忌擄走,不會被陸子宴所救。
這樣,她就不會因為受了那救命之恩,扭轉了對陸子宴的觀感,不會因為對他的內疚自責,而從陸子宴身邊逃離。
她是打小在蜜罐子裡泡大的,養尊處優慣了,何曾受過流入敵寇手中的屈辱。
將她解救出來的人是陸子宴,她對他改觀也是正常。
裴鈺清看的很透徹,這姑娘願意拋棄自己的身份和家人,拋棄唾手可得的尊位,逃離北地,只是因為他。
而今,她活生生立在面前已經是得天之幸,他如何捨得苛責她?
孩子……
孩子是陸子宴的也好,或是,……其他什麼人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還活著。
謝晚凝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下被他摁進腰腹,哭聲都變得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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