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晝有些不安,他很想走,可是張裕舒抓著他的手腕,那麼用力。
他往後撤手,尷尬地說:「張總,我要去趟衛生間。」
張裕舒沉默地放開手,林驚晝鬆了一口氣,他忙不迭站起來,往外走。
張裕舒也跟了上來,依舊不說話。
林驚晝仿佛多了個尾巴,現在喝多了的張裕舒不發酒瘋,不哭不鬧,只是像個影子似的跟著他。
廁所也跟著去,吸菸室也跟著去。
這樣實在太顯眼,林驚晝沒辦法,只好找了個角落重新坐下來。
宴會廳里一直在放音樂,歌單聽著像華語樂壇金曲大集合,林驚晝忙著摳指尖沒注意,此刻這首歌,是他的歌。
林驚晝正在思考該怎麼辦,甩是甩不掉了,還是叫司機過來把張裕舒送回家比較實際。
下一秒,張裕舒的手伸過來,一把捏住了他的手。
林驚晝有些詫異,他轉臉看張裕舒:「怎麼了?」
張裕舒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說:「你手破了。」
林驚晝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左手食指頭上掛著一條被他扯下來的肉刺,血冒出來,鮮紅的一滴。
張裕舒拉過他的手,用手帕裹住他的手指,他的表情很冷漠,做完這件事後,他突然說:「你說世界上會有特別相似的兩個人嗎?」
林驚晝不太明白,他下意識「啊」了一聲。
張裕舒看起來變得很清醒,他說:「他想事情很焦慮的時候喜歡摳東西,如果身邊沒有東西可以摳就會摳指尖,吃布丁也喜歡從中間開始挖,挖出的圓如果很完美還要發出來炫耀。」
林驚晝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張裕舒自顧自說著:「他總是不好好穿鞋子,就喜歡踩帆布鞋的鞋幫,把後腳跟磨得很糙。想事情的時候如果在吃東西,就會下意識咬筷子尖。喝醉酒就喜歡唱歌,抽菸總拿中指和無名指夾著。你唱歌可以故意模仿他,但這樣的小細節是為什麼?」
林驚晝愣在那裡,他沒想到張裕舒會記得這麼多關於他的事,他有點恍惚,就胡亂說道:「我都二十一歲了,林驚晝轉世也轉不到我身上的。」
張裕舒突然笑了,他的表情像是在自嘲:「真的很討厭,你這種滿嘴跑火車的腔調也跟他一模一樣。」
林驚晝下意識閉上嘴,他確實沒有在張裕舒面前故意偽裝過什麼,因為沒有人會相信重生文可以發生在現實之中。
張裕舒的眼角有些紅,似乎是臉頰上因為酒精產生的飛紅映照上去的,像一片搖搖晃晃的晚霞。他緊緊皺著眉,伸出手,指尖懸在林驚晝的眼睛下方。
林驚晝一動也不敢動,他當然知道張裕舒口中的那個「他」是誰,可他只能沉默。
張裕舒最終沒有碰林驚晝,他放下手,表情變得很不耐煩。
「我很小的時候聽過一個故事,煮一顆雞蛋,掏空一半然後用鹽填滿,然後你帶著這顆雞蛋到床上把它吃了,再在床頭放一碗水。這樣夜裡,你想見的那個人就會出現,他會把床頭那碗水遞給你。」
林驚晝不明白張裕舒為什麼突然開始講故事,他記得張裕舒從來不信這些。
「大家都知道林驚晝沒有葬禮,他的律師特意為他發布了這個聲明。」張裕舒越說表情越冷,他像是回憶起一些很令他厭煩的事情。
「其實他生前自己就已經辦過了,還給我發了邀請函。」
張裕舒深吸一口氣,慢騰騰地說:「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有一次我心情真的太糟糕,就吃了半個雞蛋,我特別想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麼?」
宴會廳里的音樂停下了,兩首歌之間短暫的安靜被拉得那麼長,林驚晝有種失聰的感覺。
「可是他沒有來。」張裕舒說。
「夜晚他沒出現,夢裡也沒有。」
張裕舒和林驚晝對視,隔著鏡片,林驚晝都可以看到張裕舒眼底尖銳的恨意。
「我們早就已經分手了,所有事情都是過眼雲煙。可他為什麼這麼恨我?發送莫名其妙的葬禮邀請函,和我見面,然後又隨便地死掉。要我永遠被這個問題困住。」
林驚晝覺得有點冷。他想走,可是動彈不得。張裕舒的恨仿佛一條死巷,他面對著冰冷的牆面,拿不出一點轉身的勇氣。
「你假裝是他,給我一個答案,倒也不錯。」張裕舒笑了笑,這個笑容很淡很淡,像小時候學寫字,那種薄脆的臨摹紙。
林驚晝無法回答,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被張裕舒看透,比賽的疲憊在這一刻涌了上來,把他淹沒。
他有點喪氣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可能只是想見你一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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