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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挺害怕的,但又很喜歡他。」林驚晝自嘲地笑了笑,「真是傻逼。」

小樹林很黑,四周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風也像人,林驚晝的背抵住粗糲的樹幹,那種觸感像是有蟲子爬過他的身體。

林驚晝想到聽過的關於手電筒的故事,他很緊張,他想推開面前的人,可是又做不到。

白光是突然亮起的,林驚晝聽到呵斥聲,腳步聲,還有那個人匆匆逃跑時撞在樹上的聲音,那一瞬間,樹葉瘋狂抖動著,像是在尖叫。

林驚晝跪在了地上,他顫抖著,想要扣好扣子,可是手指沒有一點力氣。

那一刻他明白了,夜晚的樹林裡是沒有精怪的,只有人,貪圖欲望又將死於欲望的人。

「來抓我的人裡面有個嘴特別碎的大媽,第二天我們家附近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我是個小變態,和男的在小樹林裡亂搞。」林驚晝聳肩,滿不在乎地說,「於是我就天天往她家裡扔狗屎。」

張裕舒聽得直皺眉。

「我爸氣瘋了,把我打了一頓。我媽更極端,直接跑了。她離開了重慶,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林驚晝咧嘴一笑,突然伸手,拍了下張裕舒的頭,「你是不是特別不會安慰人啊?」

張裕舒撇嘴,說:「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這麼多年沒法接納自己,挺不值的。你媽媽離開是她的選擇,與你無關。」

林驚晝「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餃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後來他們又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林驚晝買了兩瓶苦蕎酒,一瓶送給了老闆,另一瓶帶回房間。

這天晚上,林驚晝翻來翻去睡不著,好不容易打了個盹,又突然醒了。他翻了個身,發現張裕舒坐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發呆。

林驚晝扭亮床頭燈,赤著腳下了床,他坐到張裕舒的身邊,問他:「在看什麼?」

「有星星。」張裕舒說。

林驚晝仰起臉,夜晚如同綢緞,在很高很高的天上,沒有被雲遮住的角落裡,確實有兩顆星星。

「你有心事啊?」林驚晝用手指戳他的胳膊,很敏銳地問。

張裕舒搖了搖頭。

林驚晝又站起來,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酒和兩個疊起來的玻璃杯,他說:「有心事喝點酒就好了。」

張裕舒看了他一眼,說:「我不喝酒。」

「那我喝。」林驚晝沖他笑,那是一種好像一切都是完完好好的那種笑。

張裕舒突然說:「其實我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接受這件事的。」

林驚晝抿了一口酒,他舒服地放鬆肩膀,有點不著調地說:「原來你還在在意我白天跟你說的事情啊,其實我說的是假的,我媽早就跑了,她受不了我爸酗酒,他喝多了見誰都打,受不了也正常的。我不怪她。」

張裕舒看著他,床頭燈的暖光在他臉上流淌,讓他看起來,居然有些溫柔。

「別說我了,你呢,你為什麼來這裡?又為什麼對日照金山這麼執著?」林驚晝偏頭看他,神情像一個真正的兄長。

張裕舒沒表情地說:「我是和同學一起來雲南旅遊的,因為看日照金山的事情跟他們吵架了,他們說下雨天看不到的,不要去了。我偏不,我一定要看到,證明給他們看。」

林驚晝忍不住笑出聲:「大學生,你怎麼這麼幼稚啊?」

「我從小就這樣,別人說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張裕舒認真地講。

林驚晝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眼睛彎起來:「真是可愛啊。」

張裕舒很嫌棄地看他一眼,回他一句:「好噁心。」

林驚晝不太在意,他又往杯子裡倒了點酒,伸手拿了張裕舒放在桌上的筆,他用筆的一端,輕敲玻璃杯。

林驚晝微笑起來,說:「我給你唱首歌吧。」

玻璃清脆的聲音在靜夜裡旋轉,林驚晝的嗓音很好聽,像一把琴。

張裕舒被他吸引,目光下意識落在他的臉上。

直到今天,張裕舒才發覺,林驚晝有一雙特別繾綣的眼睛,看人時含情脈脈的,像江上的小燈,溫柔地閃爍著。

林驚晝唱到一半忘了詞,就瞎哼哼,他被張裕舒盯得有些無法集中注意力,連節拍都亂了。

張裕舒想不起來,他到底在哪聽過這首歌,他覺得林驚晝的聲音太輕了,於是他沉默著靠近,想要聽清楚。

他聞到一股甜香,還是那種洗髮香波的氣味,但他不覺得刺鼻了,他伸手攏住了林驚晝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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