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晝抓著他的衣服,很慢很慢地翻了個身,他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
張裕舒拿著紙巾回來的時候,林驚晝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他閉著眼睛,頭髮亂糟糟地搭在額頭上。
張裕舒俯身去摸他的臉,手心一片濕意。
「哭什麼?」張裕舒皺眉,動作卻比語言和表情都溫柔,他用指腹捻過林驚晝的眼角。
林驚晝搖了搖頭,他躲開張裕舒的手,把外套往上拉,蓋住了頭。
長度不夠,腿完全露了出來,內側有好幾個明顯的指| 印。
張裕舒站在原地,耐心地等。
過了好久,林驚晝才撐著身體坐起來,他看了張裕舒一眼,又低下頭,試圖從桌子上下來。
但腳一沾地就腿軟,林驚晝身體晃了晃,被張裕舒一把抱住了。
張裕舒什麼也沒有說,他擁抱著他,再一次,用指腹摸他的眼睛。
林驚晝看起來很累,他卸了力氣,倒在張裕舒的懷抱里,閉上眼睛。
林驚晝睡著了,夢裡想起分手前的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張裕舒來北京玩的那一次。
最後一天林驚晝接到一個電話,匆匆出門兩小時,幫林忠明去善後。
回來後,張裕舒的表情就很不好看,他對林驚晝說:「跟我講講林忠明。」
林驚晝下意識想要拒絕,但一抬頭,就撞到張裕舒幽深的目光,話突然就被堵住了。
明明面前的人要比自己小上十一歲,林驚晝卻沒法做到像哄小孩那樣搪塞過去。
林驚晝伸手拉他在沙發上坐下來,嘆了口氣,斟酌之後說:「我之前跟你說過,林忠明喝醉酒會打我媽媽,後來我媽跑了,他就想打我妹妹。我不敢在家裡待下去,就去江津找奶奶。」
「再後來我就離開重慶了。」
林驚晝對張裕舒講述了他一路走來的故事,但他隱去了很多細節,他不希望張裕舒覺得他活得很慘。
「我爸留在北京之後,不願意閒著,他找了個餐廳打工,沒幹多久扭傷了腰,我就讓他不要出去做事了,不如幫我做點事。」林驚晝皺起眉。
「有些人知道他是我父親,就越過我和公司,直接去跟他聯繫。他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不懂,那些人跟他稱兄道弟,他也信了。」
聽到這裡,張裕舒已經猜到了一些,娛樂圈這個地方利益交錯,林驚晝現在又炙手可熱。林忠明應該給他惹了不少麻煩,照宋綺年說的話來看,這些麻煩也不是因為無知。
而只是林忠明貪婪。
張裕舒問他:「林驚晝,你是一定要他留在你身邊嗎?」
這個問題像一悶棍,林驚晝被打得很迷茫,他的聲音很沒底氣:「我不知道……」
「你很清楚那不是純粹的父愛,但你不想面對,所以才會為林忠明找那麼多藉口。」張裕舒毫不留情,話語像一把刀子,割開所有的粉飾,捅向林驚晝。
林驚晝開始發抖,他看著張裕舒,看到他冰涼的眼底,他覺得好冷。
「對,我離不開他。」林驚晝咬著牙,聲音高起來,「因為我想有個爸爸!」
張裕舒一把拉住林驚晝的手腕,他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他,目光凌厲尖銳。
「哪怕他在傷害你也無所謂嗎?」張裕舒一字一頓地問。
林驚晝抖得不成樣子,他的眼睛睜得那麼圓,表情像一頭困獸。
林驚晝比誰都清楚,他就是這麼可悲的人,一丁點好,他就能放大成愛,自我欺騙,不斷原諒,就可以假裝林忠明是一個稱職的,愛他的父親。
張裕舒失去耐心,他看了看時間,說:「我該走了。」
那次林驚晝沒有留他,他坐在那裡,表情灰敗。
粉絲的愛是曇花一現,張裕舒的愛隨時會離開,血緣強行綁住的愛又摻著毒,他好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只能眼睜睜看著山頂的石頭滾下來。
夢裡面,石頭又滾下來,朝著林驚晝,迎面而來。
林驚晝站在原地,連躲都不想再躲,他張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態。
可石頭也不給他了斷的機會,它穿過他的身體,只帶來一陣迅猛的風。
林驚晝茫然回頭,背後是幽深的黑暗和虛無。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近乎透明的身軀,一股透心的涼意變成一把利劍落下。
對啊,他已經死了。
可是死了為什麼還會那麼痛苦?
林驚晝想要喊叫,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夢裡和現實都如此安靜,他睜大眼睛躺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林驚晝緩了好久,才坐起來,他摸索到床頭的燈,昏昏的光,在牆上映照出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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