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我愛你是在今天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62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張裕舒沉默了,他低頭吃了一口已經冷掉的牛排,很慢地咀嚼著。

林沚沒有評價,他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像一塊海綿。

張裕舒把這塊冷肉咽下去,說:「沒有。」

「很多東西就是這樣的。」林沚有點感慨,他無奈地笑了笑。

他當然明白,一個人如果太深刻,哪怕分開,他的影子也會糾纏著你。

「其實我很清楚,我和林的那些過往,都是被記憶美化過的,所以分手之後我總是在怪他,怪他為什麼不再試一次?為什麼不像從前無數次我們吵架的時候那樣,距離再遠,也要來我面前哄我。」

張裕舒難得誠實,他講得很慢,剖開自己的感覺並不好受。

「林比我看得透徹,再來一次,我們也只會重蹈覆轍。所以他沒有挽回。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我總覺得我是為了他好,但其實我說了好多傷人的話。我明明知道林很渴望愛,渴望擁有爸爸和媽媽,但我總是在做很殘忍的事情。」

「我總在出口傷人,林總是沉默獨自消化,然後下一次見面時候,我們就當那些時刻沒有發生過。」張裕舒很平靜,這些話在他心裡盤旋過千百次,今天他終於說出口,但他一點都沒有感到輕鬆。

「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沒有好好解決過。我放棄的那個時刻,他應該會覺得鬆了一口氣吧。」

林沚皺起眉,沒有說話。

「人就是這樣的,意識到真的回不去了,就拼命地給回憶加上美好的濾鏡,談起來滿臉遺憾,好像真的割捨不下一樣。」張裕舒不留餘地地諷刺自己,「真虛偽。」

「其實林驚晝死之前,我很少想起他。分開之後我過得挺好的。」張裕舒按了下眉心,說,「我真的沒多愛他。」

「早就分手了,有什麼愛不愛的,多矯情。」張裕舒再次重複,像是在說服什麼人。

「那林老師去世以後呢?」林沚敏銳地問。

張裕舒眨了下眼睛,不假思索地說:「那只有恨了。」

林沚一愣,他半垂下眼睛,說:「我總覺得,恨和愛的界限很模糊。」

張裕舒喝了口水,當做沒聽到這句話,他說:「小時候寫完作業,我喜歡坐在門口的台階上,院子裡有一棵很大的玉蘭樹,我一直不明白,我媽為什麼花那麼多錢和那麼多心思去養一棵花期那麼短的樹?但每年我都會期待玉蘭花開的時候。」

「我也總這樣等我爸來,他來的時間不固定,但花開的時候一定會出現,他說他很喜歡那棵玉蘭樹,每年工作再怎麼忙,都不願意錯過它的花期。」

林沚耐心地聽著,說:「聽著怪浪漫的。」

張裕舒離家多年,已經很久沒見過那棵玉蘭樹開花。

他記得顧秋存不再來之後,他依舊坐在台階上等待,可是什麼都沒有等來。

張道蓉把真相告訴他之後,又過了幾年,顧秋存派了一個人來家裡,說要接他去上海。

那時張裕舒念高二,成績很好,他下了晚自習回到家,張道蓉就跟他說了這件事。

張裕舒沒有任何猶豫,他說:「我才不要去,我又不姓顧。」

「他不嫌膈應,我還覺得委屈呢。」

張裕舒從小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對他不好,那便只有恨,如果所有人都對他不好,他也可以背過身去。

他一點都不想念那棵開花的玉蘭樹。

同樣的,他也不會想念林驚晝。

林沚微笑著:「真想看看那棵玉蘭樹啊。」

兩人沉默了一陣,面前的食物已經冷透,醬汁黏在白色的瓷盤上。

張裕舒看著,突然說:「如果林在我對面,他就會說,這個醬汁可以占卜。」

多麼沒道理,林驚晝就是一個身上沒有因為所以的人。

「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莫名其妙,分手幾年了,突然給我的工作郵箱發了好幾封郵件,全是他自己的葬禮邀請函。」張裕舒講著講著有些生氣,「我明明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我還是去了。」

時隔多年的這一次見面,沒談兩句就不歡而散。

「我覺得他很煩人,怎麼能拿這種事開玩笑?」張裕舒的表情有些慘澹,「可是沒多久他就死了,我也猜測過,那可能也不是一個玩笑。」

林沚想起一些事,但他沒有提,他安慰張裕舒說:「可能就是一個巧合。」

張裕舒深吸一口氣:「我本來以為,我對他念念不忘是因為他死了。那如果他復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脫?」

林沚居然很認真地對待這句不著邊際的假設:「其實我覺得,人生就是這樣弔詭的東西,在意識到無法再次擁有的時候,你就會不停去想像,去假設一條另外的路。」

林沚說得很溫和,張裕舒卻很尖銳:「不就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嗎?我和楊莫年一樣,假深情,真虛偽。」

明明罵得不是自己,林沚卻覺得有些窘迫。

「我已經知道了,我沒辦法解脫,他死而復生了我也沒法放下。」張裕舒在林沚面前審判了自己。

林沚明白了:「所以你找替身啊。」

張裕舒點了點頭:「對啊,但我對這個替身也不好,把恨都轉移到他身上了。」

林沚直覺這個人在說瞎話,又問:「那他知道自己是替身嗎?」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