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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攝像大哥反應最快,他沖了過來,從後面勒住張裕舒,想要把他拉開。

張裕舒眼睛血紅,他掙扎著,像一頭野獸那樣發出低吼,他的手仍然揪著林忠明的衣服,指關節用力到泛白。

越來越多的人湧上來,像是四面八方伸出的觸手,纏繞住張裕舒的四肢,也纏住他的視線。

張裕舒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著:「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第72章

他們站在那裡,張裕舒在說,他一開始想保持比較理性平淡的口吻,但提到林忠明的時候,語速還是變得很快。

林驚晝始終抱著他,他的表情變得很抱歉,他抬起手,摸張裕舒眉間的褶皺,像抻平一張紙那樣,輕輕地揉。

他說:「對不起。」

張裕舒直白地說:「你別替林忠明道歉,我嫌噁心。」

林驚晝「嗯」了一聲,表情依舊是很無措。

張裕舒拉著他離開門廳,他們在沙發上坐下來。

「那後來呢?」林驚晝問。

張裕舒目光淡淡的:「不告訴你了。」

林驚晝被他噎住,都不用說話,為什麼三個字已經放大在了臉上。

「我坦誠了這麼多,你也得給我看看你的誠意。」張裕舒說。

林驚晝在這一刻突然很想回到前幾天那種說不出話的狀態里。

「比如莊律師說那段時間總是聯繫不上你,為什麼?」張裕舒看著他,眼底是幽暗的。

林驚晝不太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說:「那段時間我去雨崩了。」

張裕舒微微眯起眼睛:「什麼時候?你那個葬禮前還是葬禮後?」

林驚晝在說實話和打哈哈之間搖擺兩秒,還是老實說了:「葬禮之後。」

張裕舒的臉色馬上變了。

時至今日,張裕舒已經是個喜怒不上臉的人,但這一秒,他沒能控制住表情。

「是有原因的。」林驚晝趕緊解釋。

「我是帶我妹妹去的。」林驚晝有些泄氣,「你可能不知道,唐氏兒過了三十歲之後,會有很大概率得老年痴呆。」

張裕舒呼吸一滯,他是知道的,那年他來重慶見鄧衍雲,問起林蘭,鄧衍雲告訴他,妹妹走得比林驚晝還早。

「我有點怕林蘭會把我忘了。」林驚晝苦笑,「但……」

他有點說不下去。

但林蘭沒有活到三十歲。

「林蘭一直沒出過遠門,也是我不稱職,總想著多賺點錢。」林驚晝很後悔,「等到最後她就離開我了。」

林驚晝以為他早就消化了這件事,但現在提起,心裡還是堵得慌。

「我想著把骨灰帶去神山腳下,所以就去雨崩了。」林驚晝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有些頹唐,他輕輕地說,「希望林蘭下輩子能做高原上的一支花,別再做人吃苦了。」

房間裡很靜,兩個人這次這番對話都是掏了心窩子講的,講得不容易,林驚晝感覺胸口疼得很,又觀察著張裕舒的反應,心也懸著。

張裕舒嘆了口氣,微微打開雙臂,對他說:「過來。」

林驚晝湊過去,和他擁抱。

這個擁抱和剛剛在門廳里的不同,林驚晝感覺張裕舒壓著他,幾乎是把身體的一半重量都壓在他的身上。

這份重量讓他覺得安心,他閉上眼睛,說:「那次我也是在飛來寺轉車,去的西當。」

「那天早上我起來了,運氣很好,看到了日照金山。」林驚晝說。

那是種很複雜的感受,林驚晝對日照金山沒有執念,那天看到的時候,也只是掏出手機拍了照。

生命中有太多時刻不可複製,他面對著金色的,盛大到難以形容的梅里十三峰,心裡想的卻是多年前,他和張裕舒,在飛來寺陰雨綿綿的一周。

所以他對如此清晰的景象感到不適應,因為在他的記憶里,雲霧遮蓋住的,才是他最初認識的梅里雪山。

林驚晝討厭故地重遊,他看到了日照金山,但只有他一個人。

張裕舒沒有再追問什麼,他拍了拍林驚晝的脊背,說:「你今天睡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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