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候,李審言才微微鬆了口氣,狂跳的心漸漸平復。
深入瘟疫爆發的村莊和上戰場很是不同,後者看得清敵人,只要有足夠的武力就能自保。前者……誰也不能確保會不會染上疫病,就連他,這時候也要把自己和他人徹底隔開,等三天後毫無異狀才能放心。
陸清蘊那兒此刻應該知道了消息,會很高興吧。李審言想著,把自己泡進了浴桶深處。
**
清蘊確實知道了消息,是在李審言把人帶出後才被告知的,彼時陳危已經奉命把吳鶴看守起來,再趕來向她稟告。
他注意到,向來冷靜的主子竟有瞬茫然,想按住方桌的手落空,險些摔著。
陳危上前扶她,「主子。」
清蘊:「他們在哪?」
「在山上,被隔開照看。」
這是應該的,兩人情況不同,隔開最為穩妥。清蘊沒想到的是,李審言竟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還做了如此細緻的安排。
作為一國儲君,他的行為無疑冒失而衝動,如果當時清蘊在場,定會阻止他。
但作為受益者,她沒法站在任何角度,說出一個指責的字。
「山腳下應該也有地方待著,我去那裡。」
陳危頷首,「我和主子一起。」
收到清蘊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我請求來照看太子,古將軍應了。」
太子雖然不是古遼帶來的,但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要是不管不顧,回頭陛下怎麼想?陳危主動請纓,他當然不會拒絕。
至於他自己,他還要坐鎮鳳陽繼續處理瘟疫的事,也要和南直隸總督周旋。
這即是說,陳危和他帶領的部分人也可以留在這邊專心照看他們。
清蘊點頭,迅速趕去那名為鴛鴦峰的小山。
由於二人情況未定,其餘人暫時不被允許接近。清蘊就憑藉從彭掌柜那兒拿來的商會牌子,讓陳危去多採買些藥材,既為鳳陽府的百姓,也給王宗赫、李審言。
這些藥很快派上了用場,因為大夫在當晚就確定,王宗赫並非染病,而是中毒,要為他配置解毒藥。
之前被強行和王宗赫分開卻求救無門的疏影激動得眼淚都流下來了,「多虧夫人趕來……」
不然還有誰會堅持救主子?
清蘊沒有居功,目帶複雜,「我沒做什麼,真正救三哥的,是太子。」
疏影停頓,意識到這是事實,有一瞬間的彆扭,不過也很快爽朗道:「等主子養好身體了,肯定會親自去向太子殿下道謝。」
清蘊看向了山的另一側。
真正染了鼠疫到後期會有很明顯的症狀,和王宗赫狀態不符,所以能很快判斷出來,李審言那邊卻要等好幾天。
仍沒有被允許上山的清蘊繼續耐心等待。
然而,註定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翌日一早,山上明確傳來消息,太子半夜發起了高熱。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許是在那兒不小心受了傷,許是受了蚊蟲叮咬,又許是其他……總之,身體強壯的李審言去瘟疫所在的村子裡繞了一圈,回來就發高熱,確定是染病無疑。
鴛鴦峰戒備更加森嚴,集中圍守的人少了,變成每隔一段距離就開始巡邏放哨,層層看守。
清蘊注意到,有些隨大夫而來的藥童下山取藥時都止不住得害怕。如果不是要醫治的人是太子,他們恐怕都想跑了。
世上真正能坦然面對一個疫病病人的人,還是少數。
第三日清晨,清蘊攔住了準備回山上的大夫,「我也懂些藥理,可以幫忙。」
大夫知道她身份不凡,面露遲疑。
清蘊不為難人,她也沒說謊,來之前她了解了許多防治疫病的知識,還跟著上手學了些東西,這種時候絕對能派上用場。
果不其然,在她展露本事,又發現周圍人無法攔她後,大夫很快就鬆口了,只叮囑她一定要做好措施,絕不能讓自己染病。
清蘊一應說好,聽話地把全身包裹嚴實,跟著大夫去照顧人。
她是不用貼身照看的,做的是其他雜活,頂多能待在窗外、門外。
整整兩天,清蘊幾乎都沒聽到李審言清醒地說話。他不僅迅速發起高熱,頸部還高高腫起,對發聲也造成了阻礙。
大夫費盡力氣,才讓他的熱度退下,不至於把人燒成傻子。其他的,就要看他們配的這些藥能不能起作用。
這三五天下來,所有人都被那根弦繃得神色疲憊,畢竟他們的腦袋都繫於面前人的安危。
……
又是一日傍晚,山風拂來,吹散白天積下的燥熱。清蘊照常把窗打開,讓屋子裡通風散氣,不期然對上一雙微張的眼。
榻上人許久沒說話,聲音很啞,「你是……」
清蘊剛要頷首,一個「誰」字接踵而至,讓她怔住。
所以還是燒壞腦子,失憶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