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有棵桃花樹,開得正艷。
林余似乎早忘了周令謊稱現在是冬天的事,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在樹下看著搖晃的花瓣,站了有一會兒,突然回頭問:「醫生有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周令答不出時間,只好說:「一會兒上去了,我再去問問。不過你也別著急,咱們要聽醫生的話,好好配合,才能更快出院。」
「嗯。」
林余沒再多說什麼。
他頭上的紗布拆了,被剃掉的頭髮長出一截短短的發茬,周令給他買了頂柔軟的帽子戴著,顯得他更小了。
旁邊散步的大爺,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你們是兩兄弟吧?關係真好。」
他笑著跟周令說:「你弟這是想家了哇。」
隨後,他又半是安慰半是玩笑地看向林余:「小伙子,想開點兒,這事兒又不是急就有用,有你哥陪著,在哪兒不是家。」
兩人都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不——」
周令搶在林余解釋前說:「謝謝大爺。」
他看向林余,挑了挑眉,用口型比了個「弟弟」。
林余無奈地笑了。
回病房以後,林余微微喘著氣,臉頰上染了一層桃花似的薄紅,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哥,你覺得,我和拐杖,哪個用起來靠譜?」
面對周令的玩笑,他也語氣輕鬆地回應了:「我覺得還是拐杖靠譜。」
周令故意把下巴高高揚起:「太難過了,在哥心裡,我還比不上二十塊的東西。」
病房裡揚起久違的笑聲。
是兩個人的。
直到睡夢裡,周令都還沉浸在心頭重負卸下微薄一隅的欣喜里。
夢的後半場變得模糊。
他習慣性地在半夜醒來,看一眼睡在隔壁病床的林余。
為了避免出現緊急情況,這些天,他總會在晚上留一盞不影響休息的夜燈。
他睜開眼,發現林余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了,靠坐在床邊,一臉落寞地看著床頭的拐杖。
微弱的光像一縷薄紗,籠著被夜色包裹的人,讓他不至於被四面八方擠壓的黑暗吞噬。
周令無聲地看著,覺得黑暗不光在擠壓著林余,也在擠壓著他自己。
也許,林余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經從不斷重複的檢查,和絲毫沒有改善的症狀里,知道了些什麼。
然而,黑暗中的人,誰也沒有想到,這並不是這晚最糟糕的事。
林余不知坐了多久,才慢慢躺下,過一會兒,聽呼吸,應該是睡著了。
周令心裡五味雜陳,看著隆起的被子,漸漸也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早上,兩人都比平時醒得晚一些。
周令睜眼,天已經大亮,已經起床的林余,臉色慘白地站在床邊,正手忙腳亂地拉扯床單。
「哥,你做什麼?」
周令立刻坐起來。
林余被他的聲音嚇得一顫,手上的動作更慌了。
周令下了床:「怎麼了?床單有什麼問題嗎,我叫醫護人員來處理吧。」
「不要!你別叫!」
林余頓時激動起來,驚慌地喊了一聲。
周令徹底清醒,忙要往林余那邊走:「好,我不叫,你別急,怎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也別過來!我自己,我自己可以處理好。」
這時,周令才看清,被林余慌忙揉成一團的床單上,有一塊水漬。
「你……」
周令一時啞了聲。
林余這時反倒強作鎮定:「沒關係,我自己可以弄好的,我先收拾一下就好。」
只是,踉蹌的腳步泄露了他藏不住的狼狽。
「哥,」周令小心翼翼地試探:「讓我幫你,好不好?這沒什麼的,你只是受了傷,再說,小時候,你一定也幫過我的,對不對?」
見林余冷靜了一點,周令開始慢慢向他走近,像接近一隻受傷的流浪貓,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失去來之不易的信任。
就在他終於哄著林余鬆開手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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