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周令堅持道:「我等你好了一起,快走吧,要是很嚴重的話,先去酒店問問有沒有藥。」
「真不用,」林余把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取下來,塞向周令手中道:「你就留這兒,幫我拍下素材。」
周令只好應下。
「不舒服的話馬上打電話給我。」
林余點頭,匆匆往附近的公共廁所跑去。
洗完手出來,煙花表演果然已經開場,伴隨著一陣陣情不自禁的驚呼,璀璨的光斑從不斷升往天空的光團中噴涌四散,織成巨大而夢幻的網,罩向仰頭觀賞的人群,最終熄滅在一雙雙被光照得澄澈的眼睛裡。
林余仰頭停留了幾秒,又看了眼比先前更加密集的人群。
他想,現在過去,也許視野還不如這裡,要不就跟周令說一聲,先留在這兒,等人少一些了再跟他會合?
林余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的前一秒改變主意,最終還是收起手機朝人群走去。
穿過最外層的人牆後,人群密度變小了不少,至少能做到穿行時不至於貼著他人。
他有些迷失方向,繞了點路才找到先前的位置,遠遠便看見周令高舉著相機,背挺得筆直,仿佛不是在欣賞煙花,而是單純作為一個無情的相機支架,在一眾姿態鬆弛的遊客里顯得形單影隻。
當煙花照亮周令的側臉,那雙眼睛裡的落寞變得更加清晰。
林余動搖了。
從他許諾周令一個新的答案開始,他有過很多次的動搖。
在異國山谷里一棟窗口可以看到森林的木屋醒來時,在冰島的極夜裡裹著同一條毯子看極光時,凌晨醒來聽見周令從瓶子裡倒出安眠藥的聲音時……
又或者,只是在需要的時候,剛好收到一顆檸檬時。
有時候,他也會想,自己所謂的答案,是否還有意義。
畢竟,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新的生活、新的旅途,甚至是新的生命,都是周令給他的。
不管過去如何,周令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事到如今,他們之間,誰還虧欠,誰該補償,早已無法衡量。
可他看著周令眼中的期待時,又忍不住心懷一絲幻想。
萬一呢?
萬一周令是真心的,自己卻一直這樣不明不白地混下去,未免也太不公平。
但他同樣做不到給一個草率的答案。
他聽過周令噩夢時的囈語,知道周令始終在為過去的事介懷。
如果他要給周令承諾,就該負起責任,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可他心裡還有一個始終沒找到答案的問題,就像是埋在身體裡的定時炸彈,不管眼下多麼安靜,只要還存在著,就有突然爆炸的風險。
煙花再次點亮夜空。
周令似有所感,轉過頭,在人群里精準地找到林余的方向,目光相接的剎那,籠罩在他身側的寂寥消失了,笑容和煙花下落時的光斑在他臉上交融。
這一刻,喧鬧的人群好像消失了。
他們站在絢爛的天空下,隔著十幾步的距離,靜靜看著彼此的眼睛。
先邁步的是周令。
可他很快停下動作,猶豫地看向手裡高舉的相機,他還記著林余為哄他留下而交給他的任務。
也是在這一刻,林余忽然意識到,不斷進行的治療和新的旅途,給他一種一直在前進的錯覺,但其實,關於他們兩個人的事,他始終在原地踏步。
現在,是時候由他來往前走了。
耳邊響起喧鬧,消失的人群重現,在煙花表演進入最後一輪高潮時,林余走過去,站在了周令身邊。
表演結束後,兩人到酒店頂樓的小酒館吃宵夜。
等餐時,周令將相機遞給林余:「我全程都拍下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林余接過相機,沒有急著看,而是放到身旁,抬頭看向周令,道:「有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今天正好想起來,想跟你商量一下。」
周令放下剛端起的氣泡酒,坐直了身體:「你說。」
「我想,」林余莫名有些緊張地心慌了一下,但很快下定決定道:「聯繫一下小添。」
周令似乎沒想起他說的是誰,又或者覺得這件事沒那麼重要,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重新端起氣泡酒,不知是手滑還是走神,酒杯傾斜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潑到了手背上。
餐巾紙盒在林余這邊,他扯了紙巾遞給周令,在周令擦手時解釋說:「你還記得嗎?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有一個弟弟,他叫林添,我們……過去鬧了點矛盾,很久沒聯繫了。他可能……也還是不想見我,但我想著,我現在和以前,總是有些不一樣了,說不定……會有一點改變呢?如果,萬一,他還是不想跟我聯繫也沒事,我作為哥哥,總該試著調解一下的。」
周令還是沒有說話。
林余有些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鏡,又補充道:「而且,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他,如果不弄清楚的話,我,嗯……我,我可能會遺憾一輩子吧。」
話音未落,服務員端著托盤走到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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