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反骨啊,說不讓亂跑非要亂跑。
這兩冤家啊……
此時宋野卻沒陸燃那麼悠哉悠哉,心跳如擂鼓,一再加速。
陸洺能接受的最大水量撐死一個浴缸,主動靠近湖邊做什麼?
散步?
傻子才信。
跑到陸洺方才坐的椅子邊,羽絨服跌落在地,上面一大片水漬,保溫杯滾落在地,蓋都沒蓋。
像是人很著急就離開似的。
宋野不詳的預感越滾越大,心頓時漏跳一拍,步子瞬間邁開,直衝湖邊。
「陸洺?」他沿著湖岸尋找,邊找邊喊。
湖邊蘆葦叢生,碎石遍布,很不好走,還打滑,越遠離營地越暗,伸手不見五指。
此時一片高大的蘆葦後,陸洺冷冷看著不斷乞求的男人。
「我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三千萬,你一個月不到就賭完了?」
說完他挑了眉,沒別的意思,單純是氣得肌肉抽筋。
他握緊拳頭,強忍著揍人的欲望。
男人一身黑,隱在黑暗裡,露出的一雙眼猩紅,布滿血絲,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他渾身顫抖,顫巍巍伸手,想拉陸洺卻又不敢,只能在虛空中哆嗦:「洺洺,你幫幫爸爸,他們說我要是還不上債,他們就打斷我的腿……」
陸洺聽見那個久違的稱呼,冷不丁笑了聲,眸光卻是越發生冷,讓人想起某種冷血動物。
「斷就斷了,不還有手嗎,手斷了不還有骨頭嗎,什麼時候你沒氣了再來告訴我吧。」
說著他轉身就走。
陸宇突然竄上前,要拉他胳膊。
陸洺眉心皺緊,大幅度避開,回身就是一腳,直中胸口。
陸宇悶哼一聲,飛出幾米遠又滾了很遠才停下,好半天爬不起來。
陸洺絲毫不掩飾嫌棄之色,拍拍胳膊上不存在的灰。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
一對劍眉擰緊,桃花眼中冰冷一片,是藏不住的殺意。
要不是看在那點生理學的牽扯上,他不會手下留情。
陸宇踉蹌著爬起來,一陣嘶啞的咳嗽後歇斯底里怒吼:「我死了,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你們的身份證號、照片、手機號碼、地址,他們都知道!你們逃不掉的!」
「還有公司!」陸宇像是看到點希望,僵硬的嘴角扯了下,說出口的話卻毫無人性。
「他們說,我還不上錢,能陸氏破產一次,就能就讓陸氏破產第二次!」
他見陸洺頓住不動,以為是勸說動了,喉嚨里滾出幾聲笑,像是攪拌機攪進石塊,粗糙刺耳。
「洺洺,我們是一家人……」
陸宇手顫得不成樣子,眼睛越發紅得徹底,浮在黑夜裡鬧鬼似的。
「只有我平安,大家才能都平安。洺洺,想想你媽媽,還有燃燃,他們等著錢救命呢……」
陸洺動了怒,下頜繃緊,僵硬回身。
看著那雙可怖的眼睛,他忽然就笑了,笑得肩膀抖動,停不下來。
怎麼會有這樣的丈夫、這樣的父親、這樣的董事長。
「救命……」他呢喃著這個字眼,像是稚嫩的孩童不理解其中意。
他茫然歪頭:「救命?你求我救你的命?」
笑意在冷風中一點點冷卻,淬成冷血的寒芒,他抬起頭來,目眥盡裂。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一下下狠狠戳著,也不知道戳得狠了,誰會心痛。
「我快沒命的時候你在哪?!」
陸洺喊完這句,胸口哽著的一團氣非但沒有呼出去,反倒更加堵得慌,恍若千斤壓在胸口。
他看著眼前微愣住的男人,眼裡的寒芒越發鋒利,只是在漆黑的眼底流露出一絲只有自己知道的失落。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蘆葦大幅震盪,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明顯。
他的身形晃了晃,出口的斥責聲音不大,卻字字珠璣,牽出喉嚨血肉似的。
「我在手術台上生死不明,你在牌桌上一擲千金,你哪來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虧空公司、變賣家產房產的是你,公司破產負債纍纍的時候,你在哪?」
「債主上門圍攻我們、在家門口要燒房子的時候,你又在哪?一家人?」
他頓了頓,冷笑一聲:「你配嗎?」
「我……」陸宇往後退半步,和陸洺九成像的薄唇顫了顫,最後抿緊,一句也沒說。
陸洺對男人這副窩囊又冷漠無情的樣子司空見慣,冷哼一聲。
咬牙切齒,拳頭捏緊,恨不得上去砸爛那張醜陋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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