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怕刺激到老人,剛才說話有所保留。
「患者自發動作很少,昏迷一個月來只有一次,瞳孔對光反射遲鈍,對疼痛刺激基本沒有反應,短時間內甦醒的可能性不大。」
他拍拍許半閒的肩膀鼓勵說,「家屬不要灰心,有無意識自發動作是好事,多說話,多一些肢體接觸,最好是強刺激,觀察他的反應。長此以往,會恢復有幫助的。」
許半閒請了一天的假,什麼都沒做,只呆呆地坐在病床旁,從早到晚,從天亮到天黑,直到護士換班,他才起身。
周庭知確實沒有醒,一整個白天,他一動不動,連周母看到的手指活動都沒有。
許半閒甚至懷疑,周母是思念兒子心切,恍惚間產生了幻覺。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像沙灘,任憑海水漲退,海沙被帶走,又會被沖回來,沙灘上的一切痕跡都會被沖刷乾淨。
即便這樣,許半閒的心依然不能寧靜。潮來時,他滿心歡喜地等待,潮去時,水中撈月一場空。
「周庭知,我只給你一次騙我的機會,下次我就生氣了。」
許半閒撫著他的手心,嗔怪,「我心裡著急,又不敢開快車,煎熬了一路,結果是你逗我玩。」
說著溫柔地拍了他一巴掌,周庭知的手一動不動,許半閒突然就落下淚來。
「你怎麼沒有疼痛反射呢?我打你你要躲啊。躲不過就握住拳頭,你傻啊,打你就受著。」
「多疼算疼啊?多疼你才能有反應呢?」眼淚一滴一滴大顆地落在周庭知的手心,「你也沒有那麼喜歡我吧,我哭了你都不心疼。」
周庭知安安穩穩地躺著,甚至心電監護儀都沒有波動。
許半閒又生氣又委屈,這個大騙子,自己說情話他的心裡就會小鹿亂撞都是騙人的。
苦楚、哀怨、心疼、內疚,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兇巴巴地一口咬住周庭知小指下端的手掌,牙齒深陷,周庭知你應該疼啊,疼你就睜開眼睛,你就起來推開我。
眼淚吧嗒吧嗒地滴在周庭知的手上,最後與口中的津液混合在一起,沾濕了整個手掌。
終究是捨不得周庭知疼,尖牙利齒沒有刺破皮膚,只在掌側留下一圈齒痕。
「我敬你是條漢子,眉頭都不皺一下。」他接了盆熱水,將周庭知的臉、脖子、胳膊、手掌擦洗乾淨,又敷敷自己的眼睛。
他反覆摩挲著周庭知手上的咬痕,起身將窗簾拉上。
冬天的夜來得早,才六點而已,天就黑透了。
許半閒不想吃飯,直接洗漱準備睡覺。
「來,翻個身,免得生褥瘡。」
這一個月的照顧,許半閒早已熟練地掌握給一個成年男人翻身的技巧,倒也沒有很費力氣,只是手腕上的手串掛住了周庭知的手指。
許半閒小心地把手串從他的手指上拿掉,重新在自己手腕上戴好,小氣地說,「給我了就是我的,怎麼還往回搶。」
他低頭看著手串笑,「說你傻子,你是真傻,鬱金香和鬱金香蘭都分不清,害我誤會了那麼久。」
手搭在周庭知的手上,他有些害羞,「你爸爸看到這手串在我手裡,一點兒都不驚訝,他說這是南美獨有的安古蘭,長得像鬱金香,所以也叫鬱金香蘭,哪有你這樣的人,聽話只聽一半。」
「好在我們沒錯過太久。」他親親周庭知的嘴角,「這手串本來就是一對的。你爸爸讓我好好戴著,你聽到了沒?咱倆本來就是一對的,你爸已經接受我了。」
周庭知的外傷基本痊癒,除了左腿的穿透傷。雖然沒有傷到肌腱,但手術後也裹了厚厚的紗布和固定板。
周庭知的胳膊被擺成擁抱的姿勢,許半閒從右側上了床,又將周庭知的右臂收回放在自己腰上。
「我想把病床換成雙人的,醫生不同意,所以你將就將就,我不占地方的。」被子裹在周庭知身上,許半閒將自己也裹了進去。
「等你醒了我們就能回家了。」他的頭在周庭知的肩窩蹭了蹭,「醫生說,要給你一點兒強刺激,你就會醒過來。」
他又蹭了蹭,不太好意思開口,明明屋裡只有兩個人,卻耳熱地像是在遊街示眾,「爸爸把你託付給我了,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他頓了一下,「不對,是未婚夫。我爸媽也同意我們在一起了。確實是未婚夫,我都滿世界宣布等你醒了就帶你去國外結婚了,你可別讓我食言啊。」
他微微抬起頭,吻了吻周庭知的脖頸。「我們現在是一個被窩的兩口子,我做點什麼不過分吧?」
周庭知沒有反應。
許半閒也側過身來,抬頭看他的臉,眼睫毛都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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