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里的研究生寒暑假都是放一周。據我所知，大部分研究所都是這樣，有的高校課題組也採用類似的安排。」天黑後的風太涼，林翊一邊走一邊扣上了大衣。

嚴入海嘶聲：「你還經常加班……科研真是太辛苦了。」

林翊點頭又搖頭，沒多解釋，目光落在前方道旁聚集的人群：「這麼巧。」

什麼？嚴入海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了人群包圍中傳出的音樂聲。

他走到外圍，人們圍著的是一支樂隊。他們使用的樂器五花八門，有提琴、鍵盤，也有古箏、二胡，這樣一支中西合璧的樂隊合奏著二次元熱門音樂，倒是意外的和諧。

林翊對樂隊沒什麼興趣，避開圍觀群眾的攝像頭站在嚴入海身後走神，看著嚴入海和其他圍觀群眾一樣打開了相機。

他喜歡樂隊嗎？百科上只寫了他畢業於電影學院，如果喜歡，他有學過音樂嗎？

話又說回來，嚴入海好像對很多事都有興趣。林翊記得他還問過自己化學專有名詞的命名規律，這並不屬於他演科幻片需要學習的內容，總不能他還喜歡化學吧。

「你好博愛啊。」林翊突發一句感嘆。

嚴入海的笑容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點擊暫停錄像，眨眼間面部表情就重回自我控制，回頭詫異地望著林翊：「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林翊點頭，隨即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歧義，追加注釋：「我的意思是，你好像對很多事都很有興趣，給人一種什麼都喜歡的感覺。」

嚴入海仰著頭思考片刻，退後一步站在林翊身側：「對一切未知保有好奇心，活著更有滋味吧？大多數的人和事，我只是好奇一下，興趣很快就過了，只有少數會轉化為喜歡。」

「嗯……有道理。」林翊見嚴入海不再看樂隊轉而盯著自己，自然邁步繼續走下去。

走出去一段距離，林翊從神遊中回歸，才發現嚴入海不在他身邊。林翊站定轉身，見嚴入海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抬頭望著衣錦巷的入口，不知在想什麼。

旁邊明明有不少人三三兩兩散著步，嚴入海在人群中卻顯得格外孤獨。

林翊心頭湧起一股不知從何而起的歉意，快步回到嚴入海身旁，抬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小嚴，怎麼了？」

嚴入海猛地一激靈，睜大了眼盯著林翊：「你……怎麼突然這麼喊我？」

林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喊，但他張口就是胡扯：「我之前一直喊你全名，既然我們是朋友，不用這么正式吧？你比我小，總不能喊你老嚴。」

嚴入海張了張嘴，被帶進林翊的思路里：「那我喊你老林嗎？好奇怪。」

林翊笑著跟嚴入海勾肩搭背：「上次不是還喊我師兄嗎？叫聲林哥聽聽。」

嚴入海的視線輕飄飄地拂過林翊，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沉靜下來。

林翊正想說「開個玩笑」，就聽到扭過頭不看他的嚴入海小聲念了一句：「翊哥。」

如果不是不遠處的樂隊正好奏完一曲停下樂器，林翊都聽不見嚴入海這兩個字。

雖然聽見了，但林翊幾乎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明天要換拍攝地點，早點回去吧。」剛才的話一出口嚴入海就後悔了，趕忙搶在林翊語出驚人前開口，快步走向來時的地鐵口。

他逃什麼？林翊很快把剛才那段莫名其妙的對話拋在腦後，跟上嚴入海的腳步：「拍戲期間你是不是要忌口？」

「還好吧，我體質比較穩定，不胡吃海塞就行。」嚴入海調整狀態的速度快得驚人，此時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你要請我吃什麼罪惡的食物嗎？」

「當然是吃海鮮，來榕城不吃海鮮等於白來。」林翊習慣性地拍了拍嚴入海的肩，「不過今晚來不及了。等你到倉山，有空來我家，我在家肯定是休息時間。」

「嗯，到時候順便把我的衣服還給我。」嚴入海瞥一眼林翊的領口，仿佛只是透過大衣在看他的襯衫，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在地鐵站揮別，兩人登上不同線路的列車。

地鐵車程還有半個小時，林翊刷著手機翻找推薦美食，突然覺得有點無聊。

從春節到現在，他幾乎每一天都能見到嚴入海。

林翊的朋友很少，像嚴入海這麼聊得來的更是從未有過。

林翊自小父母離異，父親入獄，母親明確表示只會把他撫養到成年。他害怕成年後流落街頭，用一切時間努力汲取知識，硬是靠獎學金一路學到博士畢業。

在工作前，林翊一直沒有時間也沒有金錢來交朋友、維護友誼。

工作後倒是有了一點可以支配的錢，但他日常根本沒有時間，只能用這點錢在節假日出門旅遊放鬆身心。

林翊習慣於獨來獨往，旅遊中幾乎不和陌生人交流，嚴入海是唯一一個和林翊莫名其妙聊起來還成為朋友的人。

不知不覺中，嚴入海已經是林翊白茫茫的社交關係里最濃重的墨點了。

以往工作日的休息時間，他都在做什麼呢？林翊的視線落在手機上，網友推薦的榕城美食一家家從眼前滑過，他記得自己挺喜歡品嘗美食的，現在為了請嚴入海吃飯專門搜索，才發現自己嘗過的美食其實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