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入海果然沉默了，片刻後開口，莫名地語調緩下來：「你……心情不好嗎？」

他說這話時眼神是小心翼翼的，林翊望著這樣一雙眼，說不清自己是何心緒，只能錯開目光飛快找補：「沒，就是這周太忙了，有點累。」

嚴入海抬手，帶起的溫泉池水澆在林翊肩頭，熟悉的手掌按住林翊的肩膀：「那就好好休息。這幾天你都沒時間，正好現在閒著，沒帶藥油，有溫泉也不錯，我隨便按按。」

林翊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嚴入海已經在比劃要用什麼姿勢才能在溫泉池裡幫他按摩肩膀，趕忙握住嚴入海的手拉回池水裡：「不用，這裡不太方便。」

嚴入海環顧四周，一時沒理解林翊的意思：「你趴在池邊就行，和坐在沙發上差不多。」

林翊想像了一下那個姿勢，不知該如何說明自己突然有點不能接受這個普通的姿勢了。

為什麼有職業病的不是嚴入海呢？林翊下意識地冒出這個想法，他從未如此痛恨過自己過于敏捷的思維，在他有意識控制之前，腦海里已經演繹到嚴入海吊威亞扭到腰只能趴在床上讓他幫忙塗藥。

……他甚至沒有見過嚴入海拍吊威亞的戲！林翊感到不可思議。

「嘶。」嚴入海齜牙，小聲呼痛。

林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抓著嚴入海的手，剛才雖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但沒控制住手勁，趕忙又拉起他的手檢查。

「我的手真是得罪你了。」嚴入海嘆氣，每次被林翊捏傷的怎麼都是他的手？上次算他手欠，今天是真冤枉。

「對不起。」林翊把嚴入海的手捧到接近水面的位置，低頭輕輕揉搓剛才捏到的地方。

嚴入海瞪大了眼，一激靈收回手。

林翊抬頭，眼神疑惑：「碰一下也很疼嗎？」

嚴入海搖頭，猶豫片刻還是開了口：「是我的錯覺嗎？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如果實在太累，就靠一會兒吧，不想說話也沒事。」

林翊張嘴想說他不是不想說話，但理智及時剎了車，最終還是點頭默認了嚴入海的提議。他現在的狀態太奇怪了，不宜輕易發言，還是冷靜一會兒比較好。

「玫瑰味是不是太重了？我記得你不喜歡甜味，我們換個池子吧。」

嚴入海話音未落就從湯池裡站起身，林翊甚至還沒看清，嚴入海的浴巾就裹好了。

正好林翊覺得玫瑰的氣味干擾他思考，乾脆地同意了，簡單擦了擦水珠就披上浴袍，先嚴入海一步出去找湯池。

林翊想找一個聞起來比較適合靜坐沉思的湯池。

「就這兒吧。」林翊聞到一股清雅的茶香，三步並作兩步進入湯池。

離開湯池後身體接觸溫度較低的空氣，確實會覺得冷，只想再泡進溫泉里。嚴入海搓了搓手臂緊隨其後，沒發現林翊的行為有什麼異常。

林翊本想坐得離嚴入海遠一些，儘量排除干擾項，但嚴入海仍然選擇坐在他身旁，他這才意識到選湯池和選座位的權利不能共存。

此時再挪位置顯得他多嫌棄嚴入海一樣，林翊思考一秒就放棄了，只強迫自己不去看嚴入海。

現在排除了環境因素，林翊發現他還是無法理清自己異常狀況的本質及其影響因素。

這是他做過最難的結果分析。

不，不對。林翊恍然驚覺，他一直急於獲得分析結果，以此從根源上控制自己的異常反應，卻未曾做過任何的實驗與測試，所謂的排除環境因素只是本能地逃避失控的自己，這不是他的理智應該做出的判斷。

但是，這樣的測試應該如何展開？

嚴入海是一個人，不是可以分批使用的化學試劑。

林翊突然有點頭疼，如果他學的不是化學而是醫學，是不是更擅長面對這種狀況？

但是……「學醫好苦啊。」林翊突發感慨。

嚴入海一臉茫然：「你學的不是化學嗎？」

「啊，對，學醫的是我爸。」林翊下意識回答了，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話前沒有在腦中修飾過，估計挺難理解的，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好試圖緩和氣氛，「有空帶你去見見他。」

嚴入海張了張嘴，一時失語。

林翊盯著嚴入海，剛才他一直不敢看嚴入海，現在才注意到嚴入海的耳朵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