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嚴入海應了兩聲，匆忙看一眼時間，終於找到話題，「這麼遲了！翊哥，我先睡了，你洗完澡也早點休息。」

「好。」

林翊結束錄屏，偷偷鬆了口氣，正準備解決燃眉之急，幸好及時發現嚴入海還沒有掛斷電話，笑著低聲道一句：「小嚴，晚安。」

嚴入海笑了一聲，終於結束通話。

第24章

林翊蒸了一天的乙二醇二甲醚，結合近日空氣濕度、往日製備經驗及肉眼觀察液體中鈉的餘量，這次除水已經完成了。

前段時間設計的金屬大分子已經用四氫呋喃做溶劑成功合成，但重結晶後得到的固體在四氫呋喃中溶解度較低，原因未知。嘗試使用乙二醇二甲醚發現可以溶解，林翊決定多備一批藥品，測試重結晶產物溶於乙二醇二甲醚後的溶液是何性質。

琴島常年氣候乾燥，實驗室製備的無水試劑往往比統一採購的無水試劑含水率更低。為了實驗數據的精確和研究的高效，林翊已經習慣於自己製備實驗試劑。

研究生的生活很枯燥，日復一日地做實驗和閱讀文獻，實驗過程中永遠存在隨機出現的、不知原因的異常。為了排查原因和解決問題，林翊事無巨細地做了好幾本實驗記錄，從購買的試劑品牌到這是自己在哪一天哪一批製備的無水試劑，從今日的溫度濕度到同組的其他人今日是否使用揮發性藥品。

林翊不是天才。他站在普通人的邊沿，不知寫盡多少支筆才戳穿窗戶上的一個洞，得以望見壁障之外浩瀚無垠的宇宙；不知熬干多少個日夜才爬出千軍萬馬，拿到一個讓他能立足於研究所的博士學位。

「我一開始還想著，至少要學會基礎理論，要理解他研究的方向，才能夠體會這個角色的職業、執念，進而演繹他的靈魂。」

林翊補完今日的試劑製備記錄，抬頭望向說話的人。嚴入海穿著和他一樣的白大褂，坐在他身邊，滿眼認真地看著他。

林翊挑眉，沒想到嚴入海還挺有夢想的：「你自學了《基礎有機化學》？」

嚴入海苦笑：「真的學之前，我也不知道這個基礎居然有一千多頁……」

林翊笑了一聲，手中的實驗記錄本不知何時消失了，他轉過身面向嚴入海，忽然有些好奇：「雖然這個角色的職業是研究員，但你需要演繹的更多是他的言行和精神，你不用真的做出他的成就，為什麼你想真正學習他擁有的理論知識？」

嚴入海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嘆氣：「我不是天才，我是通過學習和磨練技巧成為演員的。對我而言，設身處地感受角色的處境，我才能接近角色應有的狀態。」

「如果是天才演員，可以通過劇本和想像就達到這一點嗎？」

「是啊，很厲害的天賦，我羨慕不來。」

「但你一定因為演戲學到了很多技能吧？」林翊湊近嚴入海笑，一手撐在桌上支著腦袋，看嚴入海目光躲閃，見好就收地轉移話題，「你聽說過門捷列夫和凱庫勒嗎？傳說門捷列夫夢到元素以一定的規律排列，醒來後就研究出了元素周期表。凱庫勒更誇張，他夢到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這樣就得到了苯環的結構。你看，這就是天才，睡覺做夢都能名留青史。」

「但是，翊哥，你知道我自學基礎有機化學的那幾天，印象最深的化學家是誰嗎？」嚴入海的視線飄回來，亮閃閃的，和林翊牢牢對視，「我無意中看到一個名字叫黃鳴龍反應，我不認識旁邊的化學式，不知道這個反應究竟是做什麼的，在歷史上是什麼級別的，有什麼樣的意義，但非常輕易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林翊忍俊不禁：「這是一個人名反應……你的意思是，只要名字起得好，也算名留青史嗎？」

「嗯——這是一個中國人吧？哥哥雖然不是天才，也是非常出色非常優秀的研究者，就算做不到改變歷史，也能努力一下留個簽名呀。」

嚴入海笑得太溫暖，林翊忍不住想去追尋他眼裡的光，忍不住想了解那雙唇是如何說出這麼動聽的話。他湊得更近了，近到能看清嚴入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看清嚴入海眼中的期待。

林翊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想要親吻嚴入海。

林翊睜開眼，他醒了。

這是一個夢。

人體機能會在呼吸暫停時將人從睡眠中喚醒，他一醒過來就想起了這件事。

下次做夢一定不能這麼紳士了，還屏住呼吸，他明明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了，直接點又能怎樣，還能比醒了更糟糕嗎？

林翊長長地嘆了口氣，抹過臉抓一把頭髮，只覺得憋了股勁，身上哪兒都不爽快。

雖然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每周都會通話那麼兩三次，但林翊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嚴入海了，他完全不意外自己會夢到嚴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