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斜睨他一眼,心中覺得這鄉下小子太沒見識,道:「爐鼎成熟之後,會定期發情。到那時如果不與修士媾和,生不如死,結契之後更是以主人的精血為食。他們啊,就是天生的下賤胚子。」
年輕弟子不禁為這殘忍的修煉方式咋舌。
王德看了眼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道:「這算什麼,修真界便是如此,強者為尊。走吧,別在這發愣了,小心執事看見了責罰!」
*
又邁上一層台階,程雲臻覺得靴底踩在石階上的聲音都沉重了幾分。
帷幕下的空氣悶熱,他把手伸進去,摸了把臉,指尖滿是薄汗。
「好累啊,走不動了……」林懷嫣舔了舔自己乾涸的嘴唇,說話時都氣喘吁吁的,「我們不是來雙修的嗎?為什麼還要爬這麼多路,到時候沒死在床上,倒先死在這裡了。」
話雖這麼說,可步子一點都沒停。
不敢停。
程雲臻聽著他憤憤不平地講話,好像寧願趕快死在床上,又多流了幾滴汗。
雖說已經穿越過來快三年了,他聽見林懷嫣這種虎狼之詞還是難以接受。
合歡宗養了少說一百來個爐鼎,能被送來金光宗的已經是其中拔尖的「人才」。此次句州大會,金光宗出場地,大小宗門前來切磋,連霽川君家那邊都賞臉,合歡宗沒別的拿得出手,於是帶了二十多個活人爐鼎來,用以籠絡人心。
像他們這種被圈養的爐鼎,處境就和豬圈裡的豬差不多。甚至豬還能吃飽飯,他們為了維持身材和皮膚要控制飲食。
程雲臻穿越到界本來夠絕望的了,這還來了個天崩開局爐鼎體質。經過三年的折磨,他已經不再奢望自己能拿什麼傲天劇本了,要求降到自由身。在合歡宗逃跑幾次,差點去了半條命,現在又要被轉手送人。
爐鼎被過度採擷之後到底是什麼樣子,他在合歡宗見多了。
小命倒計時,林懷嫣還能這麼樂觀,程雲臻說:「你有這個心態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我沒說錯啊,」林懷嫣道,「反正都得死。走路累死還不如精盡人亡死。」
走在他們倆前面的許樂渝聽不下去,轉頭道:「你們兩個,晦不晦氣?你們想死,別人可不想。」
即便隔著帷幕看不清容貌,只聽語氣,也能聽得出許樂渝的驕縱。
見林懷嫣想反擊,程雲臻扯了他的袖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合歡宗培養爐鼎要求德智體美勞全方面發展,許樂渝長得好看,禮儀、樂舞、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因此深受管教爐鼎的崔管事喜愛。
崔管事透過口風,說會選一個爐鼎送給金光宗的少宗主,八成就是許樂渝。
許樂渝這幾天驕傲得很,走路時背就沒彎過。
等許樂渝轉過身去,林懷嫣小聲道:「看他這輕狂的樣子,還真以為崔管事能給他找個好去處不成。之前合歡宗出去的爐鼎,有哪個能善終的?也就他傻,崔管事說什麼就信什麼。」
程雲臻愁得很,聽著聽著就嘆了口氣。
「哎呀你別嘆氣了,」林懷嫣被他嘆得頭疼,「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我們都長命千歲!」
「那還是算了吧,」程雲臻扯了扯嘴角,「我謝謝你。」
又走了約莫幾十階,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
因為爐鼎體質特殊,金光宗就分了這個偏遠清淨的小峰給他們住。
見院中無人,崔管事站在台階上說:「都把帽子摘下來吧。」
下首排列整齊的爐鼎很快把白色幃帽摘了下來,拿在手裡。
走了這樣多的山路,又悶在帽子底下,即便再清秀漂亮的爐鼎也顯得有些狼狽,只除了程雲臻一人。
崔管事的目光在程雲臻臉上一頓。
論皮肉,秦雲是最出挑的,偏生性烈難訓,之前受了幾次責罰,身體留下病根,一直沒調養好,素日裡唇色淡若新荔,病歪歪的,這會兒顏色因勞累紅潤了些,雙頰暈開海棠醉日般的潮紅,透出些活色生香來。
如果是個性子和順的,不知道值多少錢。
崔管事心中惋惜,收回了目光,道:「從今天起,你們就在這院裡住下,門口有專人把守。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院!這裡雖不是合歡宗的地界,但你們若是敢動什麼歪心思,可別怪我不客氣,都聽明白了嗎?」
他的手段,在場爐鼎都領教過,紛紛低著頭小聲道:「聽明白了……」
崔管事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句州大會結束後,將舉辦慶功宴。到時候各宗各派的高階修士會在宴會上挑選你們。他們什麼樣的美人都見過,別以為你們學了合歡宗的秘法,就能高枕無憂。這段時日,你們不可鬆懈,須得加緊時間練習,才能攀上高枝。」
他走進人群里,讓自己的聲音清楚地傳到每一個爐鼎的耳朵里:「你們也知道,爐鼎一旦被開鼎之後,體內精氣流失越越多,活的時間也就不長了。可如果跟在高階修士身邊,那就不一樣了,有上好的丹藥養著身體,錦衣玉食,壽元綿長,那日子可比神仙都快活。」
程雲臻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自己臉上的表情。
這些話,崔管事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可就像林懷嫣說的那樣,從合歡宗被挑走的爐鼎,不是很快死了,就是被折磨成了廢人。什麼錦衣玉食,壽元綿長,都是對他們的洗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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