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之後,他呆立在床邊,髮絲一縷一縷地往下滴水。
秦雲真的在睡覺嗎?
那麼多個夜晚,他都看著他睡覺的樣子。他睡覺的時候應該會呼吸,胸口應該會起伏才是。
還是說,這是因為病情加重而已?
「秦雲,」君無渡試著叫他,「吃點藥再睡吧。」
沒有人回應他。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上前去抓住秦雲的手腕,探了下秦雲的脈搏,而後抓著他冰涼的手腕,頹然低頭。
秦雲不是修士,魂魄太脆弱了,消失之際,竟連個彌留的時間都沒有。他甚至沒有機會從天道那裡將他搶走。
外頭雨勢越來越大,是一場滂沱大雨,好像落進了他心裡,而後又不受控制地從眼睛裡涌了出來。
君無渡抬起頭來,想起秦雲不止一次對他說過的那句話——你要逼死我嗎?
秦雲說話時通紅的眼睛和痛苦的神情猶在眼前。
不錯,是他活生生地將他給逼死了。短暫的空白混沌之後,無窮無盡的傷心痛苦從心底蔓延出來,昏昏沉沉之際,他想,死了又怎麼樣?他說過,就算他到了陰曹地府也要把他帶回來!
雷聲轟隆之中,君無渡瘋了一樣地開始以自己的鮮血布招魂法陣,他不知疲倦地一直畫到了天亮,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把他的魂魄給招回來。
君十五按時來送早飯,開門之後卻被駭得不輕。只見整個屋裡所有能塗抹的地方都被畫上了紅色的陣路符文,散發著和惡鬼身上一樣的煞氣,而劍尊正抱著秦雲在床上,渾身割滿了傷口。
君十五已是築基修士,怎麼會看不出秦雲已經氣絕?當時心下大哀,哭了出來,看見劍尊如此,忙找君意原和君雪銀通報一聲。
而床上的人已經聽不見他的哭聲,喃喃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等你醒過來,我會放你走的。你想下凡,我也送你去……」
懷裡的人已經冰冷僵硬,再也無法回應他了。
畫了這麼多的陣法,他為什麼招不來他的魂魄?恐怕是因為他恨他,不願意回來吧。
他的意識開始混沌,眼前閃過一些畫面,一會兒是秦雲跳下懸崖去,他沒能拉得住他,一會兒是他自己舉著長劍,刎過了秦雲脖頸,心想,原來是我親手殺了他!
那些點滴過往,重複地在腦中回想。他親手將秦雲從金光宗帶出來,慢慢知曉他的善良,他的聰慧,就連他的倔強在自己心中也是可愛大過壞處去,一想到從此能得他長久相伴,心中是何等快慰。甚至直到兩人結為道侶那日,他還以為只要日久天長,秦雲總會願意留在他身邊,卻未料到,他其實已經如行將就木。
秦雲說過許多次啊,說自己心裡難受,說日子過不下去了……而他統統恍若未聞。
君意原和君雪銀來了,見君無渡模樣發狂可怖,亦不敢上前叫他清醒過來,只好在寒天峰外等著。
這日直到傍晚,君無渡才抱著秦雲的屍身出來,他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里強行擠出來的,道:「我要一能保存……人身的冰棺。」
他頓了下,避免了「屍」字。
君意原修為最高,感受到他體內真元逆沖,幾乎要衝垮肉身,只是不知為何壓制了下來。
第二句話,君無渡道:「我要以君家修士的血脈為引,配合千人精血做招魂喚靈大陣。」
雖然秦雲並不是君家血脈,但也和他行了道侶大典,也許用這個陣法能將他的魂魄強行召回來。
君意原看著君無渡那模樣雖然不忍,但還是直言道:「強行召回亡魂會遭天道反噬,你這是棄整個君家於不顧嗎?」
君無渡咳了兩聲,道:「若是反噬,到時候我一力承擔!秦雲已和我結為道侶,聚君家之力將他救回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劍尊,」君雪銀給父親使了個眼色,「先不說招魂喚靈大陣只對直系血脈管用,秦公子他本就是爐鼎,靈魂只比凡人強上一些,恐怕十日內不輪迴就會消散。若是我們行此大陣,不僅沒將他魂魄召回,還擾了他輪迴投胎,該如何是好?」
君無渡聽著君雪銀的話,一陣陣地頭疼。是啊,秦雲恨他,應該盼著下世輪迴不見到他了吧。如果真如君雪銀所說這般,擾了他的輪迴,秦雲又要恨死他了。
「我想想,」君無渡喃喃道,「讓我想想。」
他低頭看著懷裡閉著雙眼的人,問:「你說句話,好不好?我聽你的。」
在場其餘人望著他的神情,身上無一不汗毛立起。
君無渡努力思考了一會兒,道:「先準備著其他必需的材料吧。」
反正精血也要現場取才能管用。
君意原聽了這話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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