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峻清所言在理。」
二人從後殿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在外頭候著的內閣首輔楊致先,此人五十多歲,身姿挺拔、美須豪眉,一雙堅毅的鷹眼炯炯有神。
「微臣請懷王殿下安。」
「老師快快免禮。」
這位楊首輔是帝師,當年也教過一同伴讀的世子們,蕭允墨對他自然很是客氣。
幾句簡單的寒暄之後,雙方分別。二人往台階下走,林策說出了憋了半天的話:「原來皇上留我們做這場戲,就是為了用我們的話來堵首輔大人的嘴?」
「一邊是自己的老師,一邊是伴著自己長大的近侍,偏幫哪邊都欠妥。」
「殿下真信榮公公與此案沒有關係?」
「不信,但沒有證據,何苦得罪整個緝事司?況且,皇上的態度,你也看到了。」
「皇上並無兄弟,殿下與皇上一同長大,親如手足,為何還要忌憚那個榮桓?」
蕭允墨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因為榮桓是閹人,他權柄再重,也威脅不到陛下分毫。不怪林大人難以理解,你有太后庇護,自然無須忌憚他。」
這話林策不愛聽,卻也無可奈何。懷王嘴毒、愛諷刺人是朝野上下皆知的秘密,他性子直,便是不怕得罪人,也想不出回擊的話來。
出了宮門,終於拜別了陰陽怪氣的懷王殿下,林策才鬆一口氣,回到刑部衙門,又有新的驚喜等著他。
剛走到平素辦公的廳堂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嘻嘻哈哈的笑聲。他打開門,祁襄仍笑個不停,她這日又著男裝,卻未盤髻,而是在頭頂高高梳了個馬尾,像個少年。吳奉言則宛如被雷劈中,努力剎住笑聲,站得筆直,盯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大……大人!」片刻後,他抱起書案上一堆公文便往外逃,「大人昨兒個吩咐我給尚書大人送的公文,我給整理出來了……這……這就去送!」
他問祁襄:「你找我?」
「侍郎大人這是又要不認帳了?」
林策吐出一口氣:「我有公務要忙。」
「您忙您的,我可以等。」她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案上的卷宗看了起來。
林策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書冊,沉聲道:「這些是刑部機要,你一個外人看不得。」
祁襄一撇嘴,繼而又笑了:「林大人,明年我若高中,能否來你們刑部撿個主事噹噹?」
「不能。」林策正襟危坐,目光定在卷宗文書之上,沒瞧她一眼。
「為何?」
「我朝從無女子參加科考的先例,你在薊州參加鄉試,是因為有懷王殿下的特殊關照才沒暴露了身份,來了京城,進考場前先脫衣服驗身,這一關你就過不了,如何高中?」
「憑什么女子就不能考?是怕咱們女人都做了官,令你們男人失了顏面?」
林策終於抬起頭,答得一板一眼:「我向來以為應當由賢能者為朝廷效力,無關男女、也無關顏面,只是祖制如此,林某不過陳述事實罷了。」
祁襄翻了個白眼,道:「所以,我進不了科場,考不了舉人,因而也進不了刑部,看不得你們這些寶貝卷宗咯?」
「嗯,是這樣。」
「嘁,你這人好沒意思。」
「我既司刑名,自然要遵循律法。」
早已過了午時,林策總算忙完了手頭的公務,期間祁襄終於在書架上找到幾本不是「機要」又不至枯燥的律法書,結果還是打了幾個小盹,才熬到最後。
「走吧,想吃什麼?」他去換了一身常服回來,在門口招呼祁襄。
二人來到城東新開的「臨江仙」酒樓,包了個雅間,祁襄毫不留情地點了幾道最貴的菜,又叫了好酒。可惜林策是個油鹽不進的,無論祁襄怎樣勸酒,他始終未喝幾杯。
這叫她心下有些氣惱,她費了大半日與他周旋,可不是只為吃幾口好菜。無奈,她只得轉變策略,既然對方不醉,那隻好自己裝醉。
祁襄把心一橫,端著酒杯往林策迎了上去。
「林侍郎,我再敬您,您好歹賞個臉,再喝一杯!」
林策猶豫著去摸杯子,祁襄一個沒坐穩,往他身上倒去,一杯酒毫無預警地灑在他身上,祁襄看準時機,這邊軟綿綿朝他懷裡靠,那邊伸手在他身上摸起來。
「哎喲,林侍郎,瞧我這笨手笨腳的,灑了您一身,如何是好……」
她的手極快,眼見已經摸著他腰間別的那串鑰匙,卻被他如鐵爪般的五指牢牢扣住,他著實使了力氣,抓得她手背生疼。
「你幹什麼!」他怒視她,眼底藏著一絲驚詫,「千方百計叫我請這頓飯,就為了從我身上偷東西?小賊說到底還是小賊!」
祁襄甩開他,確實沒料到會失手,她也一時有些恍惚。
「你對懷王那套,對我沒用。」他掏出一條絹帕,擦著衣服上的酒漬,語氣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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