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情況特殊,她不敢輕易休息,只是在原地打圈一樣走動,既緩解焦躁,也為對抗昏意。
她尚且在放空,遠處雜亂的腳步聲牽扯著她無意識看去,不由一頓。
江綺這個大嘴巴,收拾殘局也不忘在群里嚎一嘴。
沈墨塵皺眉低聲問:「情況怎麼樣?」
「不知道。」宋珥舒搖頭,「溫恬恬那邊如何?」
「她在陪著她媽媽,不方便過來。」
宋珥舒輕輕「嗯」了一聲:「理解,畢竟那是她哥哥。」
「你還好嗎?」安清清擔憂地看著她,「臉怎麼這麼紅?」
說著她不顧宋珥舒反抗,上手摸她額頭。
「怎麼這麼燙?是不是發燒了?快,現在去看看!」
宋珥舒強撐著一口氣,避開安清清的動作:「沒事兒,是這裡太悶了,我暈氧。」
安清清哪裡管她,直接要壓著她走。
掙扎間,宋珥舒實在沒了力氣,一個推搡,就暈了過去。
「酥酥?!」
咕嚕咕嚕咕嚕。
水似乎隔絕了一切。
宋珥舒覺得四周很安靜,周身也舒適,飄飄蕩蕩往下沉,也不知沉淪多久,她才踩到實地,一些久遠的、模糊的碎片頃刻裹挾她。
父親的容貌在水沖刷下清晰不少,濃眉大眼,眼窩深而鼻樑高挺,宋珥舒似乎遺傳了他的眼睛與鼻樑。
她還很小,抬起頭,父親和媽媽看起來很高大,兩人笑得溫柔,牽她一步步往前走。
幼兒園、遊樂園、小學,一步步走過,生活清貧,但也因衣食無憂、父母恩愛而顯得溫馨滿足,直到父親犯下大錯,媽媽崩潰,始終不肯原諒。
父親在幾經毫無尊嚴地低頭後,最終厭煩地離開,接著是她和媽媽更辛苦地生活。
生活重擔下,再溫柔的人也要變樣,何況媽媽做了個重大決定——回宋家,因此更是賣力在生意場廝殺,她自覺要融入就要模仿學習,所以那個溫柔細膩的母親被她拋棄,一個眼裡只有利益、滿手面具、對所謂愛深感不屑的宋女士誕生了。
宋珥舒是遺憾的,因為剛剛回到宋家的生活不好過,外公外婆略帶隔閡的接觸與愛意是其次,周遭人眼裡的嘲笑與舉止的奚落才是最讓宋珥舒膽怯的。
而宋女士只是冷眼旁觀,然後告訴她:「你看,你不優秀,就會被欺負、會被放棄。」
然後無視了她所有的求救。
宋珥舒只好一點點探索,學會了「狗仗人勢」,學會了優雅假面,借著母親得勢,用優異的成績和無可挑剔的言行舉止讓所有人住嘴,對她刮目相看。
接近江綺、安清清、沈墨塵、徐望月確實都是別有目的,是宋女士為她劃出的社交圈。
可江綺被保姆欺負後哭花的臉讓宋珥舒動了惻隱之心,所以她靠江綺更近,也被江綺緊緊攥住。
後來,是應慎微。
一開始遇見,宋珥舒幾乎一瞬間想到了自己當初的境遇,可有可無伸了一把手,後來是出於對應彥擇鬧騰的反感,故意接近,再後來……
宋珥舒在應慎微身上看見那些逝去童年裡溫馨的滋味,那些她以為自己忘卻的東西,於是她放任應慎微的靠近,並且一點點帶著玩心、私心,和一小點惡意,幫助應慎微在規則林立的圈層里站穩腳跟。
她幾乎讓應慎微模仿自己,而應慎微給出的答卷同道殊途,但並不讓宋珥舒反感,甚至說心生好感。
畢竟哪裡能找到這麼一個各方面無可挑剔的學生?
應慎微最後給的回報卻出乎宋珥舒意料。
他給了宋珥舒逝去童年的拼圖。
長輩溫柔的愛意與關懷,天台的星空,田野的蟲鳴,山間的花草,還有曬穀場一道石頭畫線的羽毛球場,冰箱裡的涼粉和龜苓膏。
那些宋珥舒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告訴自己沒必要的東西。
應慎微強裝不屑的外表下的羞澀、純情與膽怯,在一點點試探宋珥舒已經被環境蒙住的感知。
可惜一場胡亂的夢境打碎了這一切,如同十八歲生日那天,宋珥舒在十五歲時就知道世界對她的不公,她憤怒地橫衝直撞,卻在種種陰差陽錯下一敗塗地。
她的失憶是那些人想要的結果,她的罪過卻被應慎微擔起,僅僅是因為他們不滿應慎微這個背景板插足,應慎微又痛苦於宋珥舒替他受傷,對那些罪責毫無反抗。
大夢一場,宋珥舒再次睜眼仿若隔世,她輕輕眨了眨眼,入目是水滴頓住的吊瓶,不由偏頭,看見是頭頂徹底禿了一塊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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