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屹規的院子裡種著豌豆,綠色的藤蔓繞著樹枝。
「聞瑎,把這些豆子摘了吃吧,再過一段時間就要老了。」
「誒,知道了。」
盧屹規看著聞瑎手腳麻利的動作,頗為感嘆道:「老夫的確是老了。」
聞瑎聽到這句話,立刻停止了手中的活兒:「老師。」
盧屹規:「你何必那種表情看著老夫。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我雖大病一場,身體也不是非常健全,但是我處之泰然。」
盧屹規咳嗽幾聲,拄著拐杖坦然一笑。
聞瑎:「老師,我」
聞瑎:「老師,我把這些豌豆放到廚房。您的藥也該熬好了,我去給您端過來。」
盧屹規腳步蹣跚走到門前,秋末的陽光灑在身上,帶著暖意。
「你小子,一會過來吃飯。」
學習的日子是枯燥的,寒來暑往,一年又過去了。
來年,秋闈如期落下帷幕。聞瑎這次是洛泉府的第三名,在洛泉府中舉的五十多名舉人中是年齡最小的一位,只有十七歲。
紅榜上沒有晉郁山的名字,已經兩年了,再沒聽過他的音訊。
恍惚之間,不禁想起少年獲得府試案首滿是雀躍的雙眼,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
坐在河邊,聞瑎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像極了思想者那座雕像。只是她並非在悲痛的沉思,而是在發呆。
釣魚真的能陶冶人的情操,兩個時辰只收穫了唯一一條魚。
聞瑎安慰自己,漁者不求魚,只為一竿一漂一感一悟一悠閒。
看著在案板上已經死得透透的魚,想當初她也是一個連魚都不敢碰的人,現在除磷破肚去髒一套流程下來毫無心理壓力。
和她做的其他東西相比,魚湯已經是特別美味了,她只需要放到鍋里,用油煎一煎,再加一點水,加點鹽,燉上小半個時辰就能享受。
聞瑎喝著鮮美的魚湯,很是愜意。
翌日,盧夫子家。
「最近沒去釣魚嗎?怎麼不給老夫送來了。」盧屹規打趣著問。
聞瑎:「老師,馬上就要入冬,河裡的魚兒比前陣子少了很多,魚兒不上鉤罷了。」
絕對不是我技術差的原因。
盧屹規笑著摸了摸鬍子,看破沒說破,他的學生在釣魚這件事上有很強的自尊心。
「這大概是提醒你,是時候換個地方去釣魚了。」
他這句話帶著深意。
盧屹規:「縣試、府試、院試,都考什麼你可清楚。」
聞瑎:「學生當然清楚,縣試和府試考經貼、墨義、雜文;院試在這三門的基礎上又加上了論表詔告。」
盧屹規神色不變:「鄉試和會試呢?」
聞瑎:「除以上四者之外,再多一門策論。」
盧屹規摸一下鬍子:「這些我已全部教授於你。」
聞瑎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愣住了:「老師。」
盧屹規繼續說:「時候也不早了,你也該去京城了,聞瑎,我給你寫了一封信,你拿著去京城找吳居,他會明白的。」
又是一年深秋,樹上光禿禿的。
盧屹規咳嗽了幾聲,胸口生疼,身子骨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在家裡東翻西找,也沒有找到一瓶酒,只是在原來常放酒的地方發現了一張小紙條。
[老師,我把酒都藏起來了,還是等您身體好了以後再喝酒。]
盧屹規失笑,這小子。
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他一定不會相信自己到老了居然會甘願偏居一隅,在這小鎮裡當教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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