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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臘月二十四那日,殷君馥和聞瑎說了很多。

冬日的天空一碧如洗,透過院中濃密的松針縫隙,陽光從窗外射進殷君馥的屋內。

這些光受制於縫隙的大小,形成了幾束粗細不同的光柱,斑駁地照射在已經有些年頭的木質桌面上,飄蕩在空中的細塵被照得閃閃發亮。

太陽西斜,位置逐漸移動,那日光也隨之轉移,照到了殷君馥和聞瑎的髮絲上,發著淡淡的光暈,看著異常朦朧美好。

可惜,屋內的氣氛卻與之截然相反。

殷君馥目光渙散,視線不著任何地方,沒了焦點。半是回憶,半是思考。

五個月之前,正值盛夏,天有些燥熱。他和兄長那時均在綏寧縣駐紮,而他們的父親殷孝良駐紮在更偏北的垈仁縣。

垈仁直接與匈奴相接,是最為關鍵的要塞之地,垈仁的邊境上有一串綿延百里的護城長城,那是前朝所建,如今經歷數百年,雖依舊堅固,但並不能完全抵擋外族的入侵。

垈仁位於大齊邊界,綏寧挨著垈仁,而綏寧又與宜新毗鄰,三縣之中,宜新縣在最內側。且宜新縣城距離綏寧邊境的駐軍營地不過三十里,若是快馬加鞭,不過半天便能一來一回。

太興元年七月上旬,宜新水渠開鑿工程進行了不足一半,就被長峰山中的山賊干擾制止無法進行了。

宜新縣內不過三百餘人的山寨,但最近兩年邊塞匈奴時常來大齊邊境騷擾,駐紮塞北的軍隊無暇顧及這縣域內還未成氣候的山賊。

因此也未曾想到,不過短短几個月,他們會發展壯大到這種地步。

最開始這項水利工程準備動工的時候,縣衙的官員和山寨里是談好了,以三年為期,在此期間內雙方各不干涉,但是不知是何原因,那些山賊在官府召集完工人動工後卻突然反悔了。他們與在山中鑿石的官兵和工人大打出手,死傷數人。

宜新縣此時的兵馬此刻都被調去駐紮綏寧和垈仁兩地,此時這裡能夠立刻派上用場的官兵甚至不到百人。

上任縣令親筆求助駐紮在綏寧邊境的駐軍。

而殷君馥和其兄就是那個時候來到宜新的。

說到此處,殷君馥的全身輕微顫慄,胸腔里發出一陣低沉的、隱忍的哭聲,他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臉呆滯茫然。

院子裡的松樹不堪壓折,雪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兄長被山上的一名賊寇拿著一把大刀刺進胸膛,鮮血飛濺到了他的臉上。

殷君馥發瘋似的砍死了周圍的所有的賊寇,等他將兄長背下山的時候,人已經去了。賊寇是被擊退了,但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殷君馥不過近十八歲,雖然已經跟隨父兄上過戰場,但到底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又因為親眼目睹長兄死於眼前,他一時之間無法調整自己的心態,便被綏寧的將領要求休息一段時間,不讓他上戰場。

畢竟心性不穩,是戰場上一大忌。

他將兄長安葬在綏寧後又獨自一人來長峰山,卻發現不過月余,這裡的山賊卻已休養生息,完全不見月前元氣大失的模樣。

而先前那位縣令似乎是又與這些人達成了什麼共識,也不再繼續對這些山賊圍剿。他先去垈仁縣向他的父親殷孝良說明情況,請了半年的軍假。

殷君馥的喉嚨發乾,雙目猩紅,發出一聲嗤笑,滿是恨意和嘲諷,卻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絕望之意。

咔嚓一聲,他手中的茶碗驟然碎裂,鮮血肆虐地從手上流下,看著就令人吃痛,但殷君馥卻連眉頭都未曾皺起。

聞瑎拿起他的手強硬地掰開,把手心幾處的瓷片拿起來。

殷君馥的身體有些僵硬,他收回手,怔然道:「我沒事。」

聞瑎眉心微低,她的聲音裡帶著氣惱和擔心,滿是不容拒絕的意味:「伸出來,藥箱在哪裡?」

她拿著角落裡的一壺烈酒,倒在了殷君馥的傷口之上,撒上藥粉,包紮了起來。

殷君馥忍著疼痛,看著她的動作,恍惚間想起了兩年前他與聞瑎的初見。風水輪流轉,如今他才是那個倒霉蛋。殷君馥的嘴角,扯了扯,沉默地乾笑一聲。

「多謝。」

聞瑎看著他,明明臉龐還帶著一絲稚嫩,但眼神中卻再不見了當初那種無憂無慮的少年神色。

她抿了下嘴,猶豫著拍了拍他的頭:「我會和你站在一起的。」

殷君馥垂眸,輕聲道:「好。」

他恢復了正常的神色,繼續說道;「我那時便察覺到了不對,這山賊和宜新縣絕對有什麼密不可分的聯繫,所以便喬裝一番裝作其他縣域內的孤兒加入了長峰山寨,到現在已經有近四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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