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些尖銳的罵聲,打著石膏的程正剛躺在床上尷尬笑笑,握著程靈的手,偷偷對她擠眉弄眼。
於是程靈就這樣學了畫畫,代價是爸爸的腿。程正剛本就有跛腳的毛病,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程靈就這樣學了四年多,她還算有天賦,下筆也穩,不比那些從小就學的人差,於是上了高中後,她自然而然去當了藝術生。
後來程靈就轉學了,到了新學校,徐成鳳不讓程靈學畫畫,老老實實考文化課,程靈讀了一段時間覺得吃力,鼓起勇氣跟徐成鳳說了想繼續學美術,最後被徐成鳳大罵一頓。
她的嗓音尖銳又高昂,眉毛也豎了起來:「學美術有什麼出息,你能當什麼大畫家?將來能找到什麼工作?你有人家畫得好嗎?那個開麵館的劉阿姨,她女兒也是學畫畫的,最後就當了個美術老師,一個月三千多塊錢,你告訴我學畫畫有什麼用?再說,你學美術不要錢啊?老娘哪裡有錢送你集訓?你是不是想讓你老爹另一條腿也斷了?乾脆我們賣血去供你?」
整個小區都聽得見。
那一瞬間,自尊,勇氣,夢想,統統被她打碎。
崩裂出貧窮而尖刻的底色。
可她也不是非要去學美術不可,哪怕徐成鳳跟她說一句「我的女兒學習辛苦了」,或是問她學習的壓力太大,換了學校跟不上也好。
她只是覺得累,覺得艱難,想得到媽媽的一句安慰而已。
可是她得到的只有痛罵,責怪,打擊。
她只會給家裡帶來麻煩,是最十惡不赦的人。
程靈眼窩滾燙,最後的自尊心不允許有東西從眼底滾落。
她靜靜站在那,捏緊手指,從喉嚨里乾澀擠出一句「知道了」。
她從不讓徐成鳳知道自己會哭,被她知道了,她只會硬闖進她的房間,然後站在門口罵得更狠。
程靈藉口自己下樓買文具,然後在小區門口的公交站哭了半天。
公交站除了早晚高峰人都不多,儘管周圍沒人,可程靈還是捂著臉,幾乎不發出聲音地哭。
這麼多年她早就練就了偷偷哭避免讓徐成鳳聽到的本領。
正哭得哽咽,程靈聽到了一個最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聽到的聲音。
——「程靈?你怎麼了。」
程靈從手掌中抬起頭來,眼皮哭得紅腫。
眼淚模糊的視線里,面前出現一個乾淨的少年,張揚熱烈的紫色T恤,背了一個休閒的斜挎包,白色運動鞋,手腕上戴著運動手錶,腕骨細瘦修長,皮膚白皙。
他身後是路邊的門市,二樓平台種了大片大片粉紫色的三角梅,花團錦簇,藤蔓低垂。
沒想到這個不算熟的同桌會出現在這裡,還看到這樣狼狽的她。程靈別過頭,胡亂抹去眼淚:「我沒事,沒事。你怎麼會來這,有事嗎?」
沈弈:「你英語作業不小心被我帶走了。」
是專門來找她。
程靈想說自己不要了,又知道自己不該跟陌生人撒氣,她沉默了一下,說:「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沈弈把作業掏出來,交給她,程靈接過,放在一邊,餘光里沈弈轉身走了,她抱著手臂,無助地看著車道上來往的車輛。
有那麼幾個瞬間,程靈想著要不要去死。
不是絕望的那種想死,而是不知道自己活著幹什麼,到底有什麼用,對爸媽來說她是累贅,如果沒有她,媽媽應該不會總嫌爸爸沒用,賺的錢可以夠他們花,爸爸能輕鬆一些,不再挨媽媽的罵,她也不用天天礙媽媽的眼。
她不是徐成鳳想要的小孩,徐成鳳總說別人家的孩子父母給的零花錢可以攢下大半,她卻全部花光;別人的孩子每天可以給父母洗衣做飯,她什麼都不會;別人的孩子能考到全班第一,還能歌善舞在人前表演才藝,可她呢,連活潑開朗在人前打招呼都做不到,根本不能讓徐成鳳在臉上添彩。
卻忽略了自己從沒給過程靈花不完的零花錢,沒有給程靈上過補習班,更沒有讓她學過什麼歌舞特長,不給予任何培養,澆灌,卻指望孩子自己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
如果程靈以此還嘴,徐成鳳又會罵她:你就是腦子笨,天生不是那塊料,花錢也沒有用。
千錯萬錯都是程靈的錯。
如果是這樣,不如去死好了。
程靈盯著遠處一輛白色的車,在車即將開過來時,程靈毅然起身衝上去,準備讓車撞死自己。
伴隨一陣刺耳的急剎,程靈突然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領,一股強大的力道硬生生把她拽了回去。
還沒反應過來,急剎聲已經一連串,最先剎車的司機降下車窗,用方言對程靈大罵。
「找死啊你!不想活了去別處死,大白天觸霉頭,真他媽晦氣!」
程靈驚魂未定,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跟誰說對不起,頭頂卻響起熟悉的聲音:「師傅,給您添麻煩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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