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鶯將點心放在書桌靠近蘇蘇這一側,又道:「是一個嬸子剛從側門送來的,她說是公子吩咐。我看還熱乎著,就裝盤端來了。」
綠鶯噙著笑,說的話聽在耳里都甜絲絲的,蘇蘇方才的淡淡愁緒一掃而空。
白糰子軟乎乎地趴在盤子上,可愛極了。外層的糯米皮包得厚薄均勻,只在邊緣處微薄一些,能看到裡頭餡料透出的微黃。
青木偷瞄了一眼主子,見他不說話,適時出聲:「路過的鋪子排了老長的隊,公子瞧著新鮮,便叫我去買了些。那店主恰好賣完最後一盒,就讓她晚些時候再做些送來了。姑娘嘗嘗,看是否合您口味。」
糯米皮軟糯微甜,裡面夾著的不是尋常餡料,竟是切成小塊兒的流心柿餅,入口甜津津的,柿餅的獨特香氣在舌尖瀰漫開,襯得外皮愈發清香。
蘇蘇雖會做糕點,但不太愛吃過甜的東西,柿餅是一個例外。
從柿子還紅彤彤地掛在樹上的時候,她就很喜歡。
在褪去澀口的滋味之前,蘇蘇不喜歡吃柿子,但停在枝丫上的鳥兒一點一點啄著,她瞧著便歡喜。等柿子熟透了,慢慢從飽滿的模樣變成小小的一個,娘親就會把柿餅放在她手心,瞧著她小心地咬破皮,繼而饜足地享受甜蜜。
在娘親過世之後,就沒人在初冬時為她留意柿餅了。直到她進了徐府,手上有了點閒錢,才在過年採買時買上一些嘗嘗,但終究和剛制好的柿餅滋味不同。
不知這家鋪子是如何保存的,潤甜的餡兒里絲毫沒有冰凍後再化開的那股味道。
青木把拿回來的東西歸置好,再回來時,見主子仍是閒坐在紫檀座椅中微合著眼,顯是醉了酒,心中嘆了口氣,輕聲道:「嬤嬤去小廚房熬醒酒湯了,待會兒就好。姑娘回屋歇著吧。」
青木說著話,就見公子收了支在額上的手,漸漸坐得挺直,在蘇蘇姑娘剛走出房門,公子抬眼朝他看來,眼中神色看不分明,朝他發話道:「替我研墨。」
青木原本心中直打鼓,從前沒見過公子喝醉後的樣子,他此前也沒和酗酒的人如何來往過,實是很難分辨公子是全然醉了,還是留有幾分清醒。
此時聽他口齒清晰地讓自己研墨,青木一顆心落回到肚子裡,踏踏實實地端了盞清茶到公子手側,挽袖開始替他研墨。
青木侍立在側,隔一會兒便偷瞧一眼徐弘簡手中的文書,見他批註的都是近日和李大人商議過章程的內容,便完全散了憂慮只管添茶。
隔了一會兒,徐弘簡擱了筆,揉了揉額頭,似是有些頭疼。
青木一句「要不要讓姑娘來看看」哽在喉里,又不敢逾矩,終是沒出口。
這一打岔,倒教青木想起另一事來:「守門的婆子來送糕點時,還給綠鶯多提了幾句,門口似是有人打聽過蘇蘇姑娘,那人沒留下姓名。但我聽綠鶯複述的話,像是把蘇蘇姑娘賣到徐府來的那兩人。」青木被派去打聽過,知道舒家對蘇蘇並不好,因此並不像村里人那般把他們稱作是她的兄嫂。
徐弘簡淡淡地應了一聲,頓了片刻才道:「再找人去查探查探,他們近來可有什麼事。若再上門來尋她,一概拒了,不讓進門,別攪擾了她。」
舒家夫婦是如何刻薄她的,他都一一記在心裡,對他們自是沒有好臉色。
青木俯身應是。
徐弘簡取了一支竹刻松鼠葡萄紋毛筆,青木一看這筆,心下瞭然,悄悄地退了出去,去尋平素里跑腿送信的小廝。
這一去一回之間,青木又在鄭嬤嬤那兒耽擱一會兒,順道把醒酒湯端到書房。
青木回到公子身側時,他已在寫最後幾字。
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青木的身子頓時僵住。他抿緊唇,小心翼翼地又湊近半步,盡力穩住身形,又偏頭往桌上那張紙上投去目光。
咬著唇角一字一字看過去,白字黑字做不得假。
公子竟然提筆寫下的,是這些東西。青木精神略微恍惚,聞著淡淡的酒味,幾乎疑心是自己當差不仔細喝醉了酒,又掐了掐手心才清醒過來。
徐弘簡寫就最後一字,抬手放筆,等墨跡稍干就將紙折起遞給青木:「帶去築雲寺。」
青木猶疑片刻,接過書信,出門交代給跑腿的小廝,另塞了些銀子作香油錢。
迷迷糊糊辦完差事,青木終於確信公子是真醉了。若不是喝多了酒,他如何會把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留在身邊之後,要為她供燈祈福,又許願祝她早日覓到良緣?
偏偏築雲寺是京中求姻緣最靈驗的寺廟。
青木整夜都沒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只求著菩薩開開眼,他們公子便是姑娘眼前的上好姻緣,可別給牽錯了線,縱使那信寫得才藻艷逸,但最後幾句字跡混亂,千萬別聽了公子的醉中胡話。
第二天一早,昨夜跑腿的小廝來尋青木,說差事已經辦妥帖了。
青木幽怨地看他一眼,又開始在心中祈求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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